馮奉知盯著階州的城門,他突然帶兵攻城,原本以為會打昌樂公主等人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城樓上看似守衛松散,其實早有兵馬埋伏,苦戰三日之後,城牆上的“蕭”字旗仍舊在飄蕩。
那個“蕭”字,好像一下子又變成了太祖時的威風凜凜,而不是現在小皇帝的孱弱無力。
馮奉知深吸一口氣,這次他冒險選了這樣一條路,壓上了整個馮氏,成敗在此一舉。
他很清楚,不拿下這邊的昌樂長公主,即便他回到京城,面臨的也是一個艱難的局面,太師不能借著豫王府徹底壓製住他們,定會提及昌樂長公主的那樁往事,讓他們二人聯手,馮家沒有立足之地。
千裡迢迢奔赴京城,不如現在先解決一個對手,轉過頭就能專心致志地應對太師。
馮奉知微微閉上眼睛,他的抉擇沒有錯,現在就看能不能拿下六州之地。拿下了,所有一切都任由他來說,他帶兵平叛,殺掉假冒昌樂長公主之人,將吐蕃人趕出大齊,拿著這份軍功他再回到京城,看看太師那些人又能在他頭上壓什麽罪名。
“你帶著兩千人衝上去,再命馮伍帶兩千人在後面接替,不要再給城樓上的守軍一點喘息的機會。”馮奉知吩咐馮六。
馮六一怔:“老爺,我們走了您怎麽辦?”身後這五千精銳是用來護衛馮國舅的,來的時候馮六等人就想好了,無論發生什麽事,這五千人不能動,不能再犯大公子的錯。
打了敗仗,他們還能重振旗鼓,但沒有了老爺,就徹底完了。
馮奉知淡淡地道:“一千人足夠了。”
馮六還想勸說。
馮奉知道:“這一仗必須要贏,否則與我死了沒有分別。”
馮六知曉豫王太妃拿到了證據,告他們加害豫王,他以為有太后娘娘周旋,尚有轉圜的余地,現在看來局面到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步。
“老爺安心,”馮六道,“讓他們見識見識我馮家的兵馬。”
馮奉知點頭。
馮六立即下去整飭兵馬,馮奉知站在帥輦上,繼續仰頭去看那城樓上的情景。
攻城的兵卒向城樓上攀爬,但多數被箭矢和落石,射穿、砸中,很快城樓下就堆起了高高的屍山。
城樓上的守軍畢竟也要喘息,趁著他們疲累的功夫,就有狠勇之人躍上了城樓,與守軍廝打在一起。
可惜上去的人沒有後援,終究起不了大用處,被守軍殺死從城樓上丟下。
戰事如此焦灼,馮奉知都要疑惑,城內到底藏匿了多少兵馬。
“蕭煜死的不冤。”
馮奉知半晌說出這樣的話。
如此的武衛軍怎會步不讓人心驚,怎會不讓人防范?太師一心一意追隨先皇,就連先皇都說過:“唯有愛卿能保大齊興盛,朕這一脈隆昌。”
還要能一直輔佐小皇帝,必然會在大齊留下賢臣的名聲,再者,小皇子親征之前,太師也能掌控朝政,成為真真正正的權臣。
這樣的人,眼睛裡容不下馮家這個外戚,更加容不下蕭煜這樣一個手握重兵的王爺。即便現在大齊還需要蕭煜鎮守關隘,但太師也清楚的很,不能再讓蕭煜身上再加軍功了。
馮奉知思量的功夫,馮六手下的人已經開始攻城。
馮家一直在操練這支兵馬,這些年沒有讓這支精銳出現在人前,現在也該是他們展露人手的時候了。
有了這支兵馬的加入,本來膠著的戰事明顯有了變化,更多的兵卒躍上了城樓。
馮奉知緊皺的眉頭終於松開了些。
階州城樓上,聶雙已經開始支撐不住。
“奶奶的,”聶雙忍不住大罵,“對付吐蕃的時候,不見馮家這般賣力,若是在洮州就用上這樣的人馬,哪裡還會死那麽多人?”
懷正道:“有些人習慣了將利器對準自己人。”殺敵他們瞻前顧後,殺起自己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能找出無數的理由來討伐他們。
聶雙很是看不起這樣的人。
“不知道公子那邊怎麽樣了,”懷正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鮮血,“他們會豁出性命守住這座城,他們也不怕死,能跟著公子征戰,就算死了也痛快,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窩窩囊囊地向畜生低頭,但他們仍舊會擔憂公子,城破了,公子的病沒有好轉,那麽後面……恐怕也會很艱難。”
聶雙道:“公子身邊還有趙家女郎呢,怕什麽?”他算是看出來了,只要有女郎跟著,公子總歸如何都歡喜,再說多一個那麽聰明的人幫著想主意,就算有困難也能迎刃而解。
“也對,”懷正笑道,“那你、我也不用想別的,痛痛快快地在這裡戰一場。”
懷正說完蹲下身將陣亡的兵卒眼睛闔上:“現在來不及給你們收屍了,等我們打贏了,再體體面面地送你們走,若是輸了……那就更省事兒了,大夥兒黃泉路上做個伴兒。”
懷正說完這話,忍不住爽快地笑了一聲,守城的軍士們也跟著大笑起來。
只不過笑聲沒那麽豪邁,因為他們已經在應對殺上城樓的敵軍。
振奮的軍心,又殺退一波攻勢,眾人想要像往常一樣喘幾口氣,卻發現馮奉知的兵馬這次沒有停歇,很快組織了另一次進攻。
聶雙將手裡的鋼刀從攻城的兵卒身上抽出,他喘著粗氣:“不對,馮奉知這是連家將都押上了。”
聶雙再次揮刀,但這次對面卻傳來討饒的聲音:“聶將軍饒命,我是……”
又是一刀斃命,聶雙一腳將那屍身踹下了城樓。
他知道兵卒要說什麽,那兵卒可能跟過他一同征戰,所以他最討厭內訌,殺來殺去都是那些人,可能是曾經的袍澤,就算贏了,殺了,心裡也沒有半點的痛快。
可他也不會有半點惻隱之心,戰場上不講究這些,只要站在對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又有人蹬上城樓,聶雙上前就要與那人纏鬥,一支冷箭突然從那人身後射出,徑直射入了聶雙的肩膀。
“他受傷了,快……”攻城人的聲音到這裡戛然而止,頭顱和屍身一同從城牆上掉落。
懷正及時上前將聶雙護在身後:“傷口怎麽樣?”
聶雙喘著粗氣:“死不了。”他說著又向身後看去,不知道長公主和楊老太他們有沒有被順利送出階州。
聶雙正想著,看到幾個人匆忙上了城樓,當他看清楚為首那人的時候,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赫然是趙學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