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池杉想跟陸峪談戀愛嗎?
她當然是想的。
不管是為了自己的肉身也好, 還是為了自己的肉身也好,她都希望能夠把陸峪1號早日勾引成功。
早日勾引成功, 就能利用陸峪的人脈關係, 去聯繫得道高僧,不出世的道士,還可以跟他借錢去買辟邪符紙。
一個陸峪,如果能夠收歸於麾下, 會比她自己本身要好用一百倍。
但在她的想像邏輯中,正常的流程應該是這樣的:
她勾引陸峪——她勾引陸峪成功——陸峪愛她愛的死去活來——他們開始談戀愛——談戀愛後一起拯救肉身——拯救完肉身之後感情變淡和平分手——Happy Ending。
而不是輕描淡寫的兩句:
「你要跟我談戀愛嗎?」
「好啊。」
然後就稀裡糊塗地成為男女朋友。
如果陸峪不是真心喜歡她, 而只是出於一種好奇和興趣, 覺得不妨談個戀愛試試看, 那愛再久也沒有用。
對方依然不會相信她這些重生穿書奪捨表情包的玄幻故事。
力挽狂瀾,改變未來什麼的, 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池杉擰著眉, 遲疑了一下, 問:「你......為什麼想跟我談戀愛啊?」
陸峪沒回答。
沉思片刻,神情裡透出一絲遲疑和為難。
池杉敏銳地看出來了為難。
所以也順理成章地誤解了這份為難。
「也不用一定回答的。」
女生歎口氣,鄭重其事地補充道, 「其實吧,我這個人對感情有點強迫症, 就是非常希望男朋友能愛我愛的死去活來, 我說什麼都信的那種。所以, 如果你就是一時興起隨口說說的話, 那就算了。你放心, 我不會當真的。以後你還是我的好老闆,公司外江湖再見,我們依舊是好朋友。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行。」陸總抬起眼眸:「我覺得你得當真。」
他的語氣是難得的肅穆,「我還真是愛你愛的死去活來。」
池杉打心底裡不相信,但依然給了他幾分薄面,繼續把這個話題給接了下去:「......你覺得我會信嗎?」
「你為什麼不信?」
「這你讓老......讓我怎麼信?事實上,昨天下午,你還是一副拽特別酷特別看不起我的樣子,為什麼一夜過去,就突然性情大變了?你在夢裡被月老點撥了?」
「你不懂。愛情這種事情,降臨的時候,通常都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那愛情又是為什麼會忽然降臨呢?」
池姑娘瞪著大眼睛,特別誠懇地看著他,「你能不能告訴我觸發你的那個點是什麼?我必須得搞清楚這個,不然我沒法給你一個確定的答覆。」
陸峪頓了一下。
張張嘴,然後又頓了一下。
因為他發現自己居然回答不出來。
別說這個問題回答不出來,甚至連最經典的愛情三問:
你喜歡我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你會喜歡我到什麼時候?
——他也一個都回答不出來。
喜歡池杉什麼,池杉身上究竟有什麼特質吸引了他。
這兩個問題他昨天其實已經思考了一夜,但到最後也沒思考出一個有用的結果。
美貌?不是因為美貌。
才情?說實話池杉的才情完全就是嚴苛教育下的填鴨式灌輸,連她自己都懶得提。
聰明機智?得了吧就她算二十四點的速度,智商基本處於小陸總圈子裡的中下。
他想來想去,對比來對比去,根本無法從池杉身上找出一個強烈到能夠迷住自己的閃光點。
但他還真就偏偏不受控制地被她迷住了。
最關鍵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段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究竟有多濃烈,又會持續多久。
他只是非常迫切地,想跟她談戀愛。
不管去哪裡,都下意識地想把她帶在身邊。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哪怕就是無所事事荒廢一整天,心情也還是很好。
但她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而無視自己的時候,心情就會變得很糟糕。
想靠近她,觸碰她,神經系統自動傳達出一種接觸**,仿佛得了肉體饑渴症。
陸峪沒正經談過一場戀愛,兄長的遭遇甚至讓他對愛情和婚姻這種事情有了本能的厭煩。
他哥在世時,汲今歌也是個看上去無比通透獨立,尤其自由瀟灑的女人,他哥一死,她就立馬變的愚蠢又貪婪。
仿佛一顆完好清香的果子,一掰開來,果肉全都腐爛了,爬滿了令人作嘔的蟲子。
他曾經想,如果世上的女人都是這種模樣,他倒是寧願一輩子做個瀟灑的不婚主義者。
反正陸家已經有了陸嘉石這麼一條可以繼續傳承下去的血脈,父母也不至於太逼他。
但很稀奇的是,昨天晚上池杉滾到他身上時,他盯著她靜謐的睡顏,心底裡忽然就冒出一個從前從來沒有產生過的念頭:
他將來跟池杉生的孩子,應該會比陸嘉石漂亮的多吧?
——不知不覺,他腦子裡關於自己和池杉的未來,就已經直接跳到了家庭。
他甚至想,就算池杉以後會變得跟汲今歌一樣,就算他們有一天可能會感情破裂家破人亡,也無所謂了。
最起碼現在,他是如此迫切地,熱忱地,不可阻擋地,想把她一直留在身邊。
陸峪無法判斷這種感覺是不是屬於「愛的死去活來」,但他清楚地知道,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這麼想得到過一件東西。
如果放任池杉就這樣走,他總有一天會後悔。
說不定,還是很後悔很後悔的那種後悔。
陸峪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從小到大無論是面對什麼,在下定決心要「得到」的時候,就會立馬採取行動去追。
女孩也一樣。
俗話說得好,烈女也怕郎纏。
於是他回答:「其實愛情早就降臨了,我本來想用細水長流的方式來慢慢培養感情,但越培養它越發洶湧澎湃,時至今日,我覺得還是必須得抒發出來。」
「......」
烈女池杉抿著唇又陷入了沉默。
她抬起腦袋,瞅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臉上出現幾分遲疑和迷茫。
最終她說:「你讓我考慮考慮。」
......
霸道總裁陸峪在這件事情表達出了難得的紳士儀態。
不僅主動回臥室,留給她足夠自由的考慮空間,還不設deadline,讓她千萬別著急,好好思考。
他說:「沒事,千萬不要有心理壓力,遵循你的心走,你想拒絕我就大膽拒絕我,反正我還是會繼續追你的。」
——他越是這樣「善解人意」,池杉就越煩躁。
她一個人窩在沙發上思考了半天,連午飯和晚飯都沒吃,一直在糾結一個問題:
陸峪現在對她究竟是個什麼感情狀態?
會提出交往的要求,最起碼還是有點愛的吧?
但是這種愛意究竟占了幾分呢?
究竟有沒有到達陸峪2號說的「無條件信任」的程度呢?
如果她現在跑去跟他陳述那些發生在她身上的神奇又詭異的事件,他會不會把他當成神經病?
穿書。
重生。
表情包。
——他能信幾個?
......池杉覺得,她還是得先試驗一下陸峪對她的信任度。
如果信任度很高的話,就說明她已經勾引成功,這樣她甚至都不用犧牲自己去跟他談戀愛,直接說出來就好了。
如果信任度很低的話,就說明陸峪壓根兒只是玩玩,那她就答應他的交往要求,近水樓臺先得月,慢慢培養感情。
——完美。
池姑娘起身,鄭重其事地敲響了陸峪的房門。
房門被打開,露出陸總那張英俊的臉。
他站在門口,身姿修長,挑眉詢問:「你考慮好了?」
「......暫時還沒有。」
池杉肅著一張小臉,「不過在此之前,我覺得我必須得跟你坦白一些事情。」
陸峪瞅了瞅她,側身讓開:「你進來說吧。」
.
「首先,有件很缺德的事情,埋在我心底已經很久了,我從來沒跟別人說起過。」
女生垂下眼眸,長睫毛遮住眼睛,看不清任何情緒,只能聽到她失落又哀傷的聲音,「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說。」
池杉深吸一口氣:「其實我以前,當過小三。」
「......」
臥室靜悄悄的,許久都沒有聽到回應。
池杉忍不住抬起一隻眼皮,悄悄看了陸峪一眼。
男人微眯著眼睛,神情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他開口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年輕的時候誰都會犯錯,知錯能夠就好。」
「......噢。」
池杉其實覺得這個反應略顯平淡。
她擰著眉毛,「你不問問我具體情況嗎?」
陸峪頓了頓:「既然是你的傷痛往事,沒必要因為別人的好奇心就拿出來談論。再說,我從不把以前和現在混為一談。」
「是挺傷痛的。」
池姑娘歎口氣,「你都不知道,那個女人在我心上留下了多麼深刻的疤痕,就是因為她,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跟女孩子談過戀愛了。」
「......」
池杉敏銳地感覺到,陸峪怔住了。
是那種很少在他出現的,極其外露的「怔住」了。
於是她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是雙性戀,就是可以喜歡女生,也可以喜歡男生的那種。」
陸峪並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說什麼。
他琢磨了一下表情,最終面色如常地回了一句:「那挺好。」
——看起來好像是相信並且完全接受了的樣子。
池杉對他的這種淡然感到十分困惑。
難道真的是像陸峪2號說的那樣,對於喜歡的人,不管說什麼,他都會下意識地選擇去相信?
她走神走了半分鐘,還是沒想通,盯著他丟在床上的鑰匙扣,怔怔然開口問:「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一個雙性戀嗎?」
「為什麼?」
「我剛出生的時候,其實是個男孩兒,但從小就被當成女生養,導致我的心理逐漸扭曲,後來還偷偷去做了變性手術。」
她語不驚人死不休,抬頭用那雙黑亮的大眼睛盯著他,「這樣一個破碎的我,你還喜歡嗎?」
「......」
陸峪挑挑眉,問:「池杉,你是故意來搞老子的是不是?」
「你果然不相信我。」
池姑娘沉重地歎了口氣。
語氣聽不出來是釋然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
「你要我相信什麼?」
他轉身往裡走,拉開窗簾,露出天際漂亮的晚霞,語氣已經重新變得懶散,「相信你本來是一個男的?你還不如說是你的那個前女友做了變性手術。」
「......我以為,你既然愛我愛的死去活來,那不管我說了多麼離譜的事情,你都會相信我。」
「我是愛你愛的死去活來,但起碼腦子還在。」
池杉鬱悶地耷拉下腦袋。
她覺得陸峪1號暫時是不可能成為她的盟友了。
重生穿書變成表情包這三件事。
哪件不比變性手術來的更離奇?
就在陸峪以為這姑娘受到巨大打擊打算拒絕他的表白的時候,她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行吧,我答應你了。」
「......答應什麼?」
「答應你的求愛。」
女生沒一會兒又恢復了元氣滿滿的狀態,仿佛立誓一般,鄭重道,「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男女朋友了。」
寂靜了三秒。
池杉眯起眼睛:「怎麼,你現在又不樂意了?因為我以前當過一個女人的小三?」
「......不。」
男人面不改色,「就算你以前做過變性手術,還當過一個女人的小三,也沒關係。」
他彎彎唇,露出久違的笑意,「我還是很高興。」
雖然。
過程有些不合常理,也不知道她究竟為什麼忽然做出了這個決定。
但,陸峪先生的座右銘是:
想要什麼東西,先搶來握在手裡再討論歸屬權。
掌中之物,插翅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