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原本就是聶、陸、趙、杜、花五家的先祖建造,大殿是城隍廟的中樞所在,亦是封門村五家首腦的聚集之處。在建造之時,於殿內留一條暗道,絕對不是什麽稀奇之事。聶老太爺何等精明,豈能不曉得倭寇的圖謀?他知道倭寇定然會大舉圍攻城隍廟,斬殺五家首腦,奪取封門村為已用。是以故作不知,仍然借著花燈節五家首腦會面之機,將這些重要人物都安置在城隍廟中。他這番舉動,存心要讓倭寇殺戮陸、趙、杜三家,自己和聶家的首腦卻可鑽進密道中逃走。而且在逃走之時,十有**會放一把火,將大殿燒成一片白地。如此一來,即便封門村的秘密被世人知曉,只是天下都知道聶家諸人也已葬身於大火之中。從此之後,聶家子弟便可改頭換面,做官的做官,發財的發財,再也不必每日裡提心吊膽,隱姓埋名了。
“聶老太爺的計謀發動之時,卻又出了許多意外。一是他沒有想到徐家的漏網之魚竟然假冒縣丞於帆,混入了修武縣城。二是錦衣衛出現在修武縣城,卻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只不過這兩件事對聶老太爺來說卻並非壞事。因為徐家人既然到了,到時聶家諸人隨著陸、趙、杜三家族人一起死在城隍廟中,徐家人親眼看到此情此景,便不會懷疑其中有詐。而錦衣衛作壁上觀,見聶老太爺等葬身火中,那是最好的人證。是以最後聶老太爺答允陽震中,要在大殿之中**,擺明了是要陽震中親眼看到他已死在大火之中。從此聶老太爺已經‘死了’,至於他會以什麽面目重新活過來,咱們就不得而知了。
“只不過聶老太爺雖然聰明,徐承宗卻也不傻。海州之戰雖然沒有盡滅徐家,卻也給徐家以重創。徐承宗也是一個極為了得的人物,看到如此慘狀,知道纏鬥下去,只能兩敗俱傷。待倭寇逃散,錦衣衛掌控了大局之時,徐承宗見陸、趙、杜三家已經完了,聶家也是傷亡慘重,復仇的心也已淡了。聶老太爺在陽震中、許鷹揚面前,聲稱要**而亡,以贖聶家之罪。徐承中立時猜出了聶老太爺的用意。他趁機向陽震中說自己也要**,便是打定了主意,也要和聶老太爺一般金蟬脫殼,從此逍遙自在,免受那一生一世的仇怨折磨。”
矮胖子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對厲秋風說道:“依你所說,聶老太爺不懂武功,徐承宗的武功也沒什麽了不起。只不過兩人心計之厲害,卻遠在尋常的武林高手之上。嘿嘿,我想大殿殿門關上之後,這兩人在大殿內定然做了一個交易。從此聶、徐兩家再無糾葛,兩人的子孫便可以逍遙自在,不必再提心吊膽地過活。大殿起火之後,聶老太爺和徐承宗自然可從密道之中脫身。徐承宗原本就是官場中人,自然還是去做他的官兒。聶老太爺則可藏匿在紀定中背後出謀劃策,助聶家子弟出仕做官。他自己也可做一個再無憂慮的富家翁。至於封門村,原本就是一個惹禍的所在。正好交給官府,聶家徹底擺脫了乾系。這一石數鳥的妙計,若不是聶老太爺,別人還真想不出來。”
厲秋風聽得瞠目結舌,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老者在一邊卻是連連點頭,口中說道:“這幾家人鬥了數百年,簡直都成了精了。只不過仔細想想,鬥來鬥去,徒傷人命,又有什麽好處?像紀定中、張百行等人,個個都是滿腹經綸的人物,若是出仕做官,早已是起居八座、開府建衙的大官,又何必只是做一個小小的師爺,每日裡提心吊膽,小心算計?而徐承宗沉穩多智,也絕對不會甘心湮沒於小吏之中。劉老弟這番推測,自然是極有道理。”
厲秋風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害怕,最後顫聲說道:“師父,您說陽震中和許鷹揚已看出聶老太爺和徐承宗另有所圖,可是他們為何不揭破聶老太爺的陰謀?”
矮胖子道:“聶、徐兩家不再紛爭,對錦衣衛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陽震中又何必要去揭穿聶老太爺的計謀?聶老太爺話裡話外,已經告訴陽震中,聶家絕對不會與朝廷作對,心甘情願將封門村交給朝廷,從此再不與徐家糾葛,而是一心求官求財。風兒,你不妨想想,柳生宗岩和金山島的倭寇已然潰散,聶老太爺又暗示聶家不再與徐家爭鬥,這對陽震中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他豈能不送一個順水人情?”
矮胖子說到這裡,那老者接口說道:“陽震中放聶老太爺一馬,或許還有另一個好處。”
他說到這裡,故意住口不說,看著厲秋風道:“風兒,你不妨猜猜,陽震中還有何圖謀?”
厲秋風雙眉一挑,道:“難道陽震中想將聶老太爺所寫的弄到手,以此來挾製官員為他自己所用?”
老者拊掌大笑,道:“風兒,你終於知道人心惟危了罷?”
矮胖子也是微微一笑,道:“陽震中想將弄到手,倒也不一定是想以此來挾製百官。他是當今嘉靖皇帝的心腹,權力之大,少有人及。不過以陽震中的見識,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是以這些年來,雖然陽震中的名頭極大,卻壓根沒有聽說過此人借錦衣衛之威,戧害大臣,把持朝政。他要拿到,十有**是想借此書來搜尋是否有官員想對嘉靖皇帝不利。這人十分精明,你大伯伯與我見面之時,曾經說陽震中城府極深,就算內閣幾位大學士,也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三人談談講講之際,不知不覺已過去三個多時辰。老者道:“只顧著說話,連午飯都忘記了。你們師徒小坐片刻, 我去給你們準備飯食。”
矮胖子笑道:“那就有勞黃老先生了。這幾日坐在船上,船家不許生火,只能啃一些乾硬的饅頭,嘴裡早淡出鳥來了。”
老者哈哈一笑,向著矮胖子拱了拱手,轉身走出了廂房。只是他剛剛走進院子,不由驚道:“好大的雪啊!”
矮胖子和厲秋風聽老者如此一說,急忙走到了門口。卻見天地之間已是白茫茫一片。鵝毛大雪從空中傾倒而下,已將祠堂、供殿、圍牆以及四周吊腳樓等民宅盡數覆蓋在大雪之下。
矮胖子歎道:“重慶府竟然會下這樣大的雪,倒真是奇了。”
老者一邊眯縫著雙眼,看著空中大雪飄飄揚揚傾倒了下來,一邊對矮胖子說道:“咱們重慶府的祝知府得罪了京城的大官,結果獲罪免職,被趕回了老家。可是害他之人兀自不解氣,與東廠勾結,派了不少番子到咱們這裡搜集祝知府的罪名,想要置祝知府於死地。重慶府的百姓憤憤不平,這場大雪,或許便是百姓怨氣所化,要為祝大人鳴冤罷。”一刀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