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一怔,不知道矮胖子為何會如此說話。正想詢問之時,卻聽矮胖子嘿嘿一笑,道:“風兒,你以為蕭成的武功如何?”
厲秋風毫不猶豫地答道:“深不可測!”
矮胖子搖了搖頭,道:“這老小子的武功不錯,不過說他深不可測,卻是將他看得太高了。至少打傷他的那人,武功就比他要厲害得多。”
厲秋風道:“方才師父說過他身上中了別人的陰寒劍氣,只是徒弟愚笨,沒看出他被人打傷。此人武功詭異,內力深厚,徒弟生平所見的高手之中,能與他比肩者廖廖無幾。”
矮胖子笑道:“武功的高低,有時隻憑著看是看不出來的。我方才與他過了一招,不只試探出了他武功的深淺,還察覺他體內有一股陰寒劍氣四處衝突,而他只能勉強壓製。這老小子陰陽怪氣,不是好對付之人。其時我還不解,以他的智計,明知身負重傷,卻親自跑到蜀中來做事。若是還與人動手,陰寒劍氣侵入他的五髒六腑,即便不死,卻也是武功盡失。直到這老小子退了出去,我才發覺並非是他想來,而是不得不來。”
厲秋風聽得雲山霧罩,臉上登時現出迷茫的神情。矮胖子接著說道:“方才我在廟外窺伺已久。蕭成武功雖然了得,不過卻也不敢輕視於你。其時他眼中只有你一人,否則以他的武功,我藏在牆邊,焉能逃過他的耳目?待到他拔劍想要對付你之時,便如一張繃緊了的強弓,他身上的鋒芒盡是朝向了你。不過在我眼中,他卻是要害洞開。正因為如此,我才能一擊得手,將他驚退。但是蕭成退開之後,一股凌厲之極的殺氣,卻從我身後逼了過來……”
厲秋風聽矮胖子如此一說,臉上現出了尷尬的神情,口中說道:“師父,您這是高抬我了。其實……”
厲秋風話還沒有說完,矮胖子哈哈一笑,道:“風兒,我逼退蕭成之時,你確是站在我身後。不過我可沒說那股殺氣是你發出來的。”
厲秋風一怔,臉上越發尷尬。他仔細回想方才的情形,驀然間想起了一人,口中說道:“師父說的可是那個錦衣太監?”
矮胖子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那個太監。風兒,你以為這個太監的武功如何?”
厲秋風沉吟了片刻,道:“此人後來雖然欺近到徒弟身邊,可是他並未出手,是以徒弟瞧不出他武功的強弱。倒是師父隨意使出一記手刀,便險些要了此人的性命,只怕武功也不會高到哪裡去。徒弟以為他之所以敢暗中下毒手,不是他武功高強,而是不知道師父的厲害。正如三四歲的稚子,即便看到毒蛇猛獸,卻也不似大人那般恐懼害怕。”
矮胖子道:“風兒,你錯了,你全然錯了。那個太監沒有出手,你便看不出他的武功強弱,這正是他的厲害所在。此人的武功已練到了渾然天成的境界,足以比肩江湖中任何一個門派的首腦人物。蕭成武功了得,尚屬有跡可尋。而這太監的武功卻已高到了無跡可尋的地步,你說厲害不厲害?”
厲秋風聽矮胖子說到這裡,腦中靈光一現,顫聲說道:“原來師父是借此人,來指點徒弟的武功修為……”
矮胖子哈哈大笑,轉頭看了厲秋風一眼,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道:“風兒,你習武的天分極高。這話若是別人聽到了,便不會如你這般深思。”
厲秋風道:“多謝師父指點,徒弟感激不盡!”
原來矮胖子隨意說了幾句話,
卻讓厲秋風想到了自己修習玄虛刀法時幾個一直難以想通的難題。此時被矮胖子巧妙點撥,他終於想通了玄虛刀法蘊含的“玄”、“虛”與“實”的道理。厲秋風此前練刀,一味追求的是快、狠、穩三字,可是此時卻知道刀法練到化境,乃是與天地融為一體,處處都可出刀,物物皆可化刀。想通了這個道理,他的武功自然大有進益。矮胖子道:“這太監不只武功高強,而且頗有見識。我勸蕭成不要再與咱們糾葛,此人立時看出咱們無意與東廠作對。他這才勸諫蕭成收手,不要與咱們再生齷齪,以免誤了大事。此前蕭成一直不肯放過你,怪就怪在這太監隨意說了幾句話,蕭成竟然生了退意,答應不再與咱們為難。以他的地位和武功,卻對這名太監言聽計從,豈不是太奇怪了?是以這名太監絕對不是蕭成的奴仆,而是一個比蕭成官位更高、武功更強、智計更加厲害的人物。”
厲秋風仔細回想方才的情形,越想越佩服矮胖子目光如炬。他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師父,弟子對您老人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您沒有到過京城,卻對這些太監看得極準,這份智計,天下無人可比……”
厲秋風尚未說完,矮胖子衝他擺了擺手,口中說道:“風兒,你是不是在錦衣衛混了五年,也學會這些拍馬屁的廢話了?咱們師徒之間,如果再這樣吹捧,可就顯得太過生分了。”
厲秋風道:“師父,我這可不是故意吹捧,是您老人家太過厲害。”
矮胖子嘿嘿一笑,道:“他媽的,五年不見,你這小子怎麽變得虛頭八腦。我可告訴你,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屁話。不過我能想得也只有這些了。你說說看,東廠那些太監之中,比蕭成官更大的、武功更強的,還有些什麽人?”
厲秋風略一沉吟,接著說道:“宮中有十二衛二十四衙門,在裡面做官的都屬宮內官。十二衛以錦衣衛為首,二十四衙門中,司禮監和禦馬監一文一武,凌駕於其它衙門之上。司禮監掌印太監有批紅之權,權力最為顯赫。雖然嘉靖皇帝登基之後,削去了司禮監不少權柄,不過以地位和權力而論,司禮監掌印太監仍然是宮中最厲害的人物之一。禦馬監掌管禁軍,又與兵部關聯,與司禮監相比,權勢卻也不遑多讓。 只不過禦馬監掌印太監一向不顯山不露水,只是坐鎮禦馬監衙門,極少露面。輔佐禦馬監掌印太監的官員有兩人,一為監督太監,掌禦馬監內事。一為提督太監,負責禦馬監兵馬的訓練等日常例行事務。禦馬監衙門在皇宮之內自成一體,屬下官員行蹤詭秘。我在京城五年,竟然從來沒有見過禦馬監掌印、監督、提督三大太監。不過聽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說過,這三人武功了得,頗富智計,都是極為厲害之輩。司禮監掌印太監雖然是宮內太監之首,可是對於禦馬監掌印、監督、提督三大太監,他也無法指揮。”
厲秋風說到這裡,略停了停,接著說道:“蕭成是禦馬監提督太監,在宮內以地位而論,自然要聽命於禦馬監掌印太監。眼下充任禦馬監掌印太監的是蘭成器……”
矮胖子聽到這裡,哈哈一笑,道:“方才那個錦衣太監,十有**就是這個蘭成器。東廠此次不只出動了禦馬監提督太監,連禦馬監掌印太監也到了蜀中。我之所以說東廠為了改朝換代已經毫無顧忌,便是因為我看出這錦衣太監比蕭成地位更高。這些死太監傾巢而出,自然是孤注一擲,不找到正德皇帝不肯罷休了。”
矮胖子說到這裡,皺了皺眉頭,略一沉吟,這才接著說道:“你說正德皇帝隱居於皇陵,只是經歷皇陵一役,嘉靖皇帝已然知道此事,正德皇帝不得不再尋他處隱居。雖然咱們不知道正德皇帝是否到了蜀中,不過東廠大舉西來,定然是發現了蛛絲馬跡。方才蕭成雖然答應即刻回轉京城,可是要他們棄正德皇帝而不顧,只怕不是容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