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記得最初進入這宅子之時,曾在院子中見過這個女子。當時張實叫她“玉林家的”。只見這女子走到厲秋風面前,微微躬了躬身,口中說道:“老爺吩咐婢子前來服侍大爺沐浴更衣。”
厲秋風大窘,雙手亂擺,口中說道:“不敢煩勞各位。請各位回去罷。”
那女子一怔,看到厲秋風漲紅了臉,知道他抹不開面子,不由微微一笑,道:“老爺馭下極嚴。他既吩咐下來,婢子若是做的不好,輕則責罵,重則鞭打之後趕出府門。是以還望大爺成全,不要難為婢子。”
她說完之後,也不管厲秋風是否願意,轉身對兩名年輕婢女說道:“還不將朱大爺的換洗衣衫送進去,服侍大爺沐浴更衣?!”
兩名婢女答應了一聲,捧著乾淨的衣衫進了內室。厲秋風手足無措,想要阻攔,卻又不敢觸碰兩名女子的身子,隻得眼睜睜地看著三位女子進了內室。
片刻之後,只聽年長女子在內室說道:“朱大爺,請您沐浴更衣罷。”
厲秋風深吸了一口氣,並未走進內室,反倒坐到了椅子上,口中說道:“幾位若是不走,在下今晚寧肯在大堂中坐一夜,也絕對不會進入內室歇息。”
只聽內室傳來幾聲女子的輕笑。厲秋風知道這些女子定然在笑話自己太過小心,卻也不能假以辭色。過了片刻,三位女子走了出來。年長女子對厲秋風說道:“既然大爺執意不要咱們服侍,咱們就在院子中候著。若是大爺有事,叫咱們進來便可。”
厲秋風這才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向著三位女子一拱手,口中說道:“各位不必在外面等候,盡管回去歇息好了。”
待三位女子離開之後,厲秋風走進內室,卻見床上放著兩摞衣衫,從內到外俱都是新的。厲秋風將衣衫攤開看了看,暗想張實想得倒真是周到。他一路從蜀中到了京城,又南下寧波,一路奔波,衣衫破舊,頗為狼狽。而且行色匆匆,不能每日洗澡。此刻看到熱氣騰騰的大木桶,心下十分高興。他側耳傾聽,四周並無什麽異樣,這才除去衣衫,跳進了大木桶中。
厲秋風浸在熱水之中,當真是通體舒泰,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他正在愜意之時,忽聽得“吱呀”一聲,竟然有人走了進來。厲秋風一怔,正要從大木桶中跳出來,驀然想起自己身無片縷,急忙又坐回到水中。
便在此時,只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人已經從大堂衝進了內室。厲秋風坐在大木桶中,眼前盡是水氣,一時之間看不清楚是什麽人跑了進來。只是聽到腳步聲沉重不穩,並非是武功高手。他以為是那三名女子去而複回,心下倒有些惱怒,忍不住大聲喝道:“不是說過不要你們留在這裡嗎?!”
厲秋風話音方落,忽聽“嗤”的一聲響,一點寒光穿過水氣,直向他面門刺了過來。
厲秋風心下一凜,暗想這人雖然武功稀松平常,出招倒還算得上精妙。只是全無內力,再精妙的劍招也沒什麽用處。只不過厲秋風不敢裸著身子跳出木桶,情急之下急運內力,只聽“呼”的一聲響,木桶中的熱水被他內力激動,如一道水牆般從木桶中升了起來,正迎向了敵人攻過來的兵器。那點寒光迎上了水牆,立時消失不見。緊接著聽到一聲驚呼,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後退了兩三步,“砰”的一聲,背心撞在了內室的門上,險些將門板撞倒。
厲秋風以內力將大半桶水震得飛了出去,一時之間地上到處都是積水。敵人受了水牆一擊,竟然立足不住,直跌了出去。厲秋風心下松了一口氣,暗想敵人武功太過差勁,不足為慮。只是自己**著身子,不能追過去將敵人擒住。
念及此處,他腦中突然靈光一現,雙掌蓄力,直向木桶桶底擊去。只聽“喀嚓”一聲大響,木桶桶底立時四分五裂。厲秋風左手抓住木桶,遮擋在自己腰間,這才站起身來。
便在此時,被厲秋風用水牆逼退的敵人驚魂稍定,右手拎著一柄長劍,又向厲秋風撲了過來。只見他手中長劍寒光一閃,直刺向厲秋風咽喉。厲秋風身子急轉,“嗤”的一聲,長劍刺入桶壁。只是厲秋風帶動木桶轉勢甚急,敵人的長劍刺中木桶之後,隻覺得一股大力將手中長劍帶了出去。他右臂劇震,再也拿捏不住,手中長劍竟然硬生生的脫手而出。他隻覺得右手手心一陣劇痛,驚恐之下,急忙將右手舉在眼前。卻見手心已被劍柄磨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已自滲了出來。
厲秋風用木桶奪走敵人的長劍,趁勢向後連退三步,這才定睛望去。卻見敵人一臉驚恐,正自望著自己。厲秋風嘿嘿一笑,道:“原來是董老師。咱們雖然有過節,不過你如此偷襲,只怕有些不地道罷。”
那人赫然便是在四方巷的大街上被厲秋風驚走的那個姓董的武師。他見厲秋風認出了自己,急忙又後退了兩步,雙掌橫在胸前,惡狠狠地說道:“是老子又怎樣?!老子聽人說了,張老爺貶斥了我,便是要你做管家。老子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麽本事。”
厲秋風冷笑一聲,道:“好。你若想與我比試武藝,盡可以光明正大找上門來。如此鬼鬼祟祟,算什麽英雄好漢?”
姓董的見自己的長劍插在木桶上,劍身兀自顫動不已。他一邊思忖如何才能將長劍奪回來,一邊瞪著厲秋風道:“對付你這小賊,還講什麽江湖規矩。你鬼鬼祟祟偷入四方巷,定然另有所圖。方才張老爺便是瞧出你這小子不是好人,這才要老子出手將你擒拿。只不過不知道你小子給張老爺灌了什麽**湯,竟然將他迷惑住了。張老爺被你騙了,老子卻不會上當!”
厲秋風聽姓董的說完這番話,果然與自己此前所想的一般無二。張實外表忠厚,內藏奸詐,初時懷疑自己到四方巷另有所圖,這才要姓董的出面邀戰。 只是後來被自己遮掩了過去,鐵了心要自己和他一起同往扶桑。只是與此人同行,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則不知何時便會遭了此人的毒手,悔之晚矣。
姓董的罵了幾句,見厲秋風並未說話,隻道他被自己責罵得啞口無言,不由洋洋得意起來。他原本是江湖中一個賣狗皮膏藥的狡詐之徒,無意中偷學了衡山派的劍法,只不過不懂得內功法門,劍招雖然精妙,卻無內力驅動,並無太大用處。不過憑著這套似是而非的衡山派劍法,對付寧波城中的地皮流氓、大戶人家的護院武師,卻也並不困難。是以姓董的在寧波城頗有名氣,處處受人恭維,竟然自高自大起來。此時見厲秋風沉吟不語,隻道他心生畏懼,竟然忘記了自己武功遠不如這人,當下冷笑一聲,口中說道:“小賊,你若識相,趁早收拾東西滾出張府……不,是收拾東西滾出寧波府,老子可以饒你一命。否則你只能光著身子,被老子扔到大街上了!”
厲秋風方才一直隱忍不發,只是因為**著身子,不便出手教訓這個渾人。方才又思忖張實的為人,這才沒有立時反擊。此刻見姓董的氣焰囂張,心下又好氣又好笑,暗想何必與這等渾人多作糾纏?當下冷笑一聲,口中說道:“好,你立時滾出寧波府,我可以饒你一命。若是再讓我遇上,立時取了你的項上人頭。到時可別怪我出手無情,後悔不及!”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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