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是天下武學正宗,千百年來領袖武林,是江湖公認的武術之來源。對此嵩山派也並無異議,只不過數百年來,嵩山派始終名聲不顯,派中的高手名宿心下卻有些不服氣。況且自大唐開國之日起,少室山便成了少林寺的廟產,外人不得進入。嵩山派雖以“嵩山”為名,在嵩山上卻無半分田產,只不過是借居在峻極峰下。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這數百年來,嵩山派歷代掌門人對此始終耿耿於懷。
劉康這番許諾與嵩山派卻有極大的好處。首先由朝廷出面,將峻極峰賞賜給嵩山派,自此之後,嵩山派在嵩山便有了立足之地,也成為真正的“嵩山派”。其次若是朝廷送來“嵩山正派”的匾額,懸於峻極峰嵩山派大殿之上,便是朝廷承認了嵩山派名門正派的地位,日後嵩山派弟子行走江湖,當真是揚眉吐氣,各大門派無人再敢輕視嵩山派。林毅郎等嵩山派高手雖然從來未想過與少林寺分庭抗禮、平起平坐,但若朝廷真的如此封賞,嵩山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可以說幾乎與少林寺不相上下。
各派首腦人物見嵩山派得了如此好處,登時眼睛都紅了。泰山五老的老大丁玉也站在這些掌門人之中。泰山派前些日子在永安城中已經得到了劉康的許諾,自是心滿意足,此時沉聲說道:“劉閣老處事公正,咱們泰山派甘受閣老驅使。”其余昆侖、青城、衡山等各派掌門人也極為興奮,心下各自盤算事成之後會得到什麽好處。
厲秋風見劉康故技重施,幾句話便將林毅郎折服,其余各派掌門顯然也都打算聽從劉康驅使。心下暗想:“這些人唯利是圖,卻不去想想有沒有性命來得到這些好處!”
劉康見眾人躍躍欲試,不由微微一笑,道:“各位掌門既無異議,便請到殿外與門下眾人好生協商,若是大夥兒同意助朝廷一臂之力,再回來告知老夫。”
眾掌門紛紛告辭出去,最後只剩下劉湧與厲秋風二人。劉湧說道:“閣老在上,劉某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劉康道:“但說無妨。”
劉湧見殿中除了大喇嘛與厲秋風之外再無旁人,便上前一步道:“閣老,咱們這些江湖武人若論單打獨鬥,聚集在此的六七百位朋友足可以抵得上幾萬官兵。只是此次是野戰爭鋒,講求的是進退有序,相互配合。而這些恰恰都是武林中人所不擅長之事。若是驅使各幫派的朋友與叛軍交戰,只怕一戰即潰,反倒折損了朝廷威名……”
劉康站起身來,在殿中踱了幾步,轉身對劉湧道:“老夫已得了密報,這幾日你們能從地下皇陵脫身,全仗著劉先生臨危不亂,指揮有方,足見劉先生是一位可托付大事之人。”
劉湧急忙拱手道:“不敢,劉某只是憑良心做事,不忍看群豪落於宵小之手。‘臨危不亂,指揮有方’卻萬萬稱不上。”
劉康道:“劉先生不必過謙。其實你所擔憂之事,老夫又何嘗不知。唉。”
劉康自露面以來,始終談笑自若,處變不驚,此時卻深有憂色,劉湧和厲秋風都是一驚,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只聽劉康說道:“自今上登基之後,一改先帝倚重東廠和錦衣衛的弊政,裁撤東廠,約束錦衣衛,重用文臣,吏治為之一新。只是這樣一來,失勢的一些先帝老臣便與東廠和錦衣衛中不甘受壓製的官員勾結起來,妄圖謀反,以恢復東廠和錦衣衛力壓朝臣的局面。這十幾年來,雖然這些奸賊的陰謀不斷被挫敗,只是背後那幾個大人物始終未被揭穿,是以靜水深流,這些人的活動一天都沒有平息過。
“最近這五年間,這幾個主謀人物已然知道單憑東廠和錦衣衛,很難實現他們的謀劃,便開始打軍隊的主意,在軍中收買統兵將官,以為已用。短短三年之間,大同、宣府等重鎮先後發生嘩變,雖然都被鎮壓下去,一些對朝廷忠心的將官或在嘩變中被亂軍殺死,或在平亂之後被朝中奸臣構陷,誣其治軍不力而遭到朝廷貶斥,有的甚至被斬於軍前。眼下京城三大營軍紀松弛,帶兵的將領都是平庸之輩,不少還是奸黨同夥。一旦叛軍殺到,這些兵馬只怕一觸即潰。”
說到此處,劉康又歎了一口氣道:“這些年來,老夫多次給皇帝上折子,提醒朝廷注意這些奸黨的活動。只是老夫一向被視為先帝的股肱之臣,今上登基之後,待政局穩定下來,便將老夫逐出京城,回鄉養老。是以老夫的奏折,估計皇帝不會細看。況且東廠雖勢力不可與先帝在時同日而語,但司禮、秉筆太監仍有極大的權勢,老夫的那些奏折,或許壓根無法送到皇帝禦前。
“半年之前,老夫接到密報,稱被調駐在皇陵的原宣府、大同的邊軍對朝廷不滿,正謀劃嘩變。老夫派人詳查,卻發現有人鼓動皇陵駐軍謀反。而且這個計劃已經進行了數年,兵器、糧草、馬匹均已齊備,更與朵顏三衛和關外的韃子兵互相勾結。若是給這些人辦成了此事,那便是兵連禍結,我大明江山再無寧日。是以老夫四處聯絡,想將這場大禍弭平於無形。只是對方謀劃已久,絕不容失敗,時局已到了萬分火急之時。皇陵藏寶,是他們布下的一個局,引江湖人物上勾,為他們在京城之中做內應。更要取出皇陵重寶,以做軍費。眼見叛軍已經集結完成,隻待朵顏三衛的兵馬到達,便要向京城攻擊。只是叛軍這些年來所積攢的兵器、軍餉、糧草等大半都藏在永安城中,是以叛軍第一個目標便是取下永安城,作為向京城進軍的根基。老夫一個告老致仕的文官,手中除了幾個僮仆之外,一兵一卒也沒有,只能借助這些江湖人物,能夠抵擋上幾日,以待朝廷大軍到達。”
厲秋風和劉湧聽得這些軍國大事,臉色卻都變了。厲秋風道:“軍隊謀反這等大事,若是有人上奏,皇帝怎會不理?”
劉康道:“你雖一直在錦衣衛中當差,卻不知朝廷的規矩。奏折交由內閣,由大學士篩選之後,再由司禮太監送達禦前。若是大學士將奏折扣留,皇帝便休想看到。眼下幾個內閣大學士都是明哲保身、首鼠兩端之輩,他們才不肯冒險去奏報實情。皇帝不知道宮外的實情,半點都不奇怪。”
劉湧道:“閣老大人,若是咱們能在永安城攔住叛軍,又如何能保證朝廷會知曉有軍隊叛變,及時派出軍隊來支援咱們呢?”
劉康道:“若是有人在軍隊秘密活動,謀劃叛亂,只要軍隊未動,朝廷那些大員自不會上奏皇帝。只是若是軍隊已然嘩變,並且兵鋒指向京城,朝臣膽子再大,卻也不敢將這等大事欺瞞,況且還要率先推卸責任,自然會立即向皇帝報告。此時朝廷才會調動京城左近的兵馬前來平叛。京城三大營雖然軍紀松弛,戰鬥力不強,但是宣、大諸鎮卻是久經戰陣的邊軍,得了朝廷的調兵令之後,三日便可直抵永安城下。眼下叛軍滿打滿算不過萬人,兵器、糧餉等大半又藏在永安城中。只要咱們在永安城拖住他們,叛軍必敗。”
便在此時,只聽殿外有人高聲說道:“昆侖、青城、嵩山等各派掌門人求見閣老大人。”
劉康坐回到椅子中,臉上又恢復了先前那般輕松的神情,緩聲說道:“請各位掌門人進殿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