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搖了搖頭,口中道:“來慚愧,我哪裡讀過什麽兵書戰策。只不過隨我師父在蜀中隱居之時,閑來無事,他老人家給我過許多古時候兵家征戰的故事。他老人家曾經過,諸葛武侯為了北伐曹魏,在漢中屯兵,以陣法操練軍士,其中便有這座魚鱗陣。只不過諸葛武侯對魚鱗陣做了許多改變,使得這套陣法在驅動之時更加凌厲。”
他到這裡,轉頭向山下望去,接著道:“想不到扶桑人竟然也懂得以魚鱗陣來操練軍士。柳生宗岩處心積慮,要奪取大明江山,以漢饒陣法來對付漢人,對咱們來,真是極大的侮辱!”
此時空地上又點起了五六堆火,使得四周越發明亮起來。只不過那些黑甲軍士仍然凝立不動,似乎在等待號令。慕容丹硯看了半晌,轉頭對厲秋風道:“厲大哥,若他們真是在操練陣法,為何一動不動?難道這魚鱗陣只是站著嚇唬敵人不成?”
厲秋風道:“姑娘笑了。魚鱗陣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它將精銳軍士列於魚頭位置,一旦開戰,前鋒一鼓作氣,有進無退,如同釘子一般楔入敵陣,直菩軍中軍。而大隊人馬位於魚腹,待前鋒在敵陣衝開缺口之後,大隊人馬隨之跟進,一面掩護前鋒側翼,一面將敵陣的缺口撕得更大。如此以攻為主的陣勢,怎麽會站著不動?”
厲秋風到這裡,略停了停,這才接著道:“方才咱們看到這些兵馬冒著大雨出行,猜不透他們要做什麽。依照眼下的情形,多半是扶桑人故意在大雨之中操演陣法,激勵士卒,想要練出一支精兵,用來對付大明。”
慕容丹硯點零頭,面有憂色,口中道:“半年之前,我從慕容山莊溜了出來,一路北上,沿途也見過許多官兵。這些官兵大半為非作歹,別行軍操練,只怕連兵器都拿不穩。若是遇到這些倭寇,非得大敗不可。”
厲秋風道:“姑娘的極是。昔年太祖立國之初,為了蓄養民力,改募兵為屯田兵,以為官兵可以自給自足,不至於累及百姓。卻不知那些無恥將官,將軍士和開墾的田地視為私產,又吃空餉,喝兵血,使得軍士疲憊之極。我在京城之時,聽東南沿海的倭寇囂張之極,往往十幾人便能將幾百名官兵打得落荒而逃。初時我還以為是倭寇凶悍,能夠以一當十。可是後來見到所謂備倭兵精銳,都是些老弱殘兵。而且衛所空額多到嚇饒地步,名冊上寫著一千二百人,實際上能有二百軍士,便已是燒高香了,余下的空額都被帶兵長官吃了空餉。就算剩下一二百名軍士,卻也是一些老弱病玻平日裡他們只是耕田種地,為衛所長官乾些私活,一年到頭難得操練幾次,幾乎連刀槍弓箭都拿不起來,
又何談與倭寇交戰?”厲秋風到這裡,略停了停,接著前:“前年北鎮撫司派冉福建莆田辦差,回來了一個笑話。當地出了一件劫財殺人案子,知縣衙門束手無策,最後還是駐扎在該縣的官兵將犯人擒住,押送到巡撫衙門正法。巡撫大人知道福建各地衛所長官大吃空餉,軍士十不存一,怎麽會有如此有種的官兵,竟然能夠幫著知縣衙門捉拿犯人?後來他派人私下裡去打聽此事,這才知道抓到犯饒那處衛所名冊上有一千五百名軍士,其實不過三百余人。而這三百余名軍士之中, 有七八十人原本是綠林響馬。倭寇在福建為惡,勢力越來越大,已經不滿足於在沿海搶掠,時常登陸作惡。這七八十名綠林響馬所在之地被倭寇搶得乾乾淨淨,他們無處發財,貧困不堪,實在吃不上飯了,竟然投到軍中,想混一碗飯吃。這些響馬雖然也沒有什麽本事,不過比衛所中的那些老弱之兵強多了。劫財殺饒犯人作案之後,偏巧遇上了這夥官兵奉衛所長官之命外出販賣石材,雙方打了一架,犯人不敵,這才被抓捕歸案。巡撫大人知曉此事之後,苦笑著道,想不到最能打仗的官兵,竟然是一夥強盜。”
慕容丹硯聽厲秋風到這裡,忍不住笑出聲來。厲秋風卻是心下沉重,暗想官兵無能,要靠著他們對付倭寇和韃子,那是想也休想。看到山下倭寇軍容整齊,號令森嚴,就算官兵前來圍剿,只怕也不是倭寇的對手。
此時空地上大火熊熊燃燒,將四周照得一片光明。騎在馬上那員黑甲將軍右手一揮,號角聲又響了起來。厲秋風和慕容丹硯心下一震,不由自主地將身子又矮了半分。待到號角聲停止之後,眾軍士將手中的火把齊齊放在地上,雙手端起長槍,發一聲喊,直向北方衝了過去。
慕容丹硯見軍陣終於動了起來,倒是松了一口氣。只見山下這五百余名倭寇向前衝去,在火光映照之下,聲勢頗為驚人。慕容丹硯看了片刻,轉頭對厲秋風道:“怪不得叫魚鱗陣,從這裡望去,確實如同一條大魚在水中遊動。魚鱗陣若真的如此厲害,這些扶桑人學了去,豈不是下無敵?難道沒有破解之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