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見勢不妙,從藏身的垛口後搶上前去,從一名被射死的弓箭手身邊拾起弓箭,瞄準了百余步外一名正在指揮叛軍弓箭手射箭的頭目射了過去。
他這一箭力道極大,雖然是在數千人呼喝拚殺的戰場之中,羽箭破空之聲仍是清清楚楚的傳了出去。只不過厲秋風畢竟未練習過射箭,這一箭又狠又快,準頭卻是差了很多,從那頭目頭頂兩尺處飛了過去,倒把那頭目嚇得一縮脖子,連連喝令身邊的軍兵將火把熄了,以免被城上守軍發現目標。
那頭目這一分神,叛軍的弓箭手便暫緩了向城上射箭。劉湧和許成和兩人也搶到垛口旁,拾起弓箭便向叛軍弓箭手射了過去。一些武林好手見華山、青城兩派掌門彎弓搭箭射向叛軍,便也紛紛從垛口旁撿起弓箭,向著叛軍的弓箭手射了過去。
這些江湖豪傑幾乎個個精通暗器,但是若論起弓箭技藝卻差得遠了。不過這些人都是內力深厚之輩,所射出的羽箭準頭雖然差些,卻是射得又狠又遠。這百余人一起射箭,亂箭齊發,叛軍的弓弩手本來以為守軍的弓箭射不了太遠,全無防備之下,登時被射死了五六十人,那帶隊的頭目也中了幾箭,雖未斃命,卻身負重傷,倒在地上無法指揮。叛軍的弓箭手失去了指揮,一時之間便如沒頭蒼蠅一般,也顧不得向城上放箭。
守備見叛軍不再放箭,立即下令守軍向迫近城門的叛軍射箭,同時將擂石滾木推下城去。此時叛軍已距離城門不到二十步遠,城上的羽箭如雨點般射了下來,距離既近,加上擂石滾木也不斷從城上砸了下來,四五隊抬著雲梯的叛軍士兵立時被盡數射死,推著兩輛撞車的叛軍士兵也被滾木砸得東倒西歪。剩余的叛軍被羽箭擋住,隻得豎起盾牌遮擋,一時之間無法前進。
此時城上群豪已紛紛擁到垛口,有的發射飛蝗石、袖箭,有的舉起石塊向叛軍砸了下去。這些人精通暗器,距離如此之近,正是大顯身手之時。眨眼之間,便有百余名叛軍死在群豪暗器之下。
便在此時,只聽得叛軍大營中傳出了鳴金之聲,叛軍便即向後退去。只是叛軍雖然撤退,卻是絲毫不亂。軍士仍是面朝城牆,後隊軍兵豎起盾牌,遮擋城上射來的羽箭,保護後退的軍兵撤退。從城牆上望去,只見叛軍隊列不亂,緩緩向後移動,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守城軍兵和群豪振臂高呼,一時之間聲震四野。
幾名軍兵將那守備扶了下來,他兀自不斷下令,命令眾人抬治傷兵,運送陣亡兵卒遺體。厲秋風和劉湧等人紛紛圍上前去,勸說守備下城治傷。那守備搖頭說道:“眼下敵軍雖然暫退,但是折損不過三四百人,退兵之時陣腳絲毫不亂。桑良田精通兵法,麾下又都是百戰精兵,咱們絲毫馬虎不得。方才若不是各位英雄相助,叛軍已然攻到城下,說不定此時城池已經被叛軍攻破。我只不過中了兩箭,傷勢不重,便在這城上包扎一下便可。”
眾人又勸說了一陣,那守備只是搖頭不允,最後乾脆坐到了箭樓之下,讓人為他拔箭療傷。此時有傳令兵來報,西、北、南三處城門雖然有叛軍佯攻,只是虛放了幾箭,並未派兵攻城。那守備嚴令各城門守軍不得松懈,自己坐在箭樓下閉目養神。
厲秋風看著城下百余具叛軍丟下的屍體,不由歎了口氣,對劉湧說道:“這些都是大明的軍士,枉自喪命在這永安城下,還要背上叛軍的惡名,妻兒老小得不到半分撫恤不說,只怕家人還要獲罪。”
劉湧神色黯然,沉默片刻才道:“若是永安城破,城上這幾百名軍士,還有城中三四百戶人家,只怕無一人可以活著離開。咱們武林之中雖然也常有爭鬥,卻從未如此殘忍血腥過。”
厲秋風一拍垛口,沉聲說道:“我本來想和各位趁早離開永安城這是非之地,但是這樣下去,只怕死的人會越來越多,況且若是柳生宗岩得手,只怕咱們大明再無遺類。我要去找劉康和楊廷和理論,兩人若是還不收手,我便將兩個老家夥的人頭取來,拿給桑良田,逼他退兵。”
劉湧道:“既然柳生宗岩和陽震中都在顧家老店,厲少俠一個人去,恐怕雙拳難敵四手。劉某雖然武功低微,倒也能幫著厲少俠遮擋一番。”
慕容丹硯方才看到雙方廝殺的場面,嚇得心驚肉跳,躲到了箭樓後面。此時見厲秋風要趕回顧家老店,便對劉湧說道:“劉先生,我陪厲大哥回去,這城上還少不了你。”
厲秋風道:“劉先生還是留在城上罷,這些江湖朋友還要靠劉先生指揮。”劉湧想了片刻,隻得對厲秋風道:“既然如此,厲少俠快去快回罷。”
厲秋風和慕容丹硯別過劉湧,急忙趕回顧家老店。此時城中已經知道叛軍的進攻被擊退的消息,巡查的士兵臉上都帶著欣喜。慕容丹硯低聲對厲秋風道:“厲大哥,你方才在城上,可曾怕過嗎?”
“怕,當然怕。”厲秋風邊走邊說,“這與江湖仇殺不同,千萬人廝殺在一起,任你武功再高,能自保已是極難。生而為人,哪有不怕死的?何況……”
說到此處,厲秋風看了慕容丹硯一眼,卻未再說下去。
慕容丹硯道:“厲大哥,你是不是怕我被叛軍殺了?”
厲秋風道:“只要厲某不死,便不容別人來傷你!”
慕容丹硯心下怦怦直跳,刹那間耳邊什麽都聽不到了,一顆心喜悅無比,身子輕飄飄的,只希望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只是再長的路,也終有盡頭,兩人最後還是到了顧家老店。
此時原本被慕容丹青製服的那三十名錦衣衛已經不見了蹤影,死在門口的兩名青衣仆人的屍身也已不見。厲秋風和慕容丹硯心下怦怦亂跳,不由得對視了一眼。慕容丹硯顫聲說道:“我哥哥、他、他會不會……”
她話音未落,兩行淚水已流了下來。
厲秋風右手提刀,左手握住慕容丹硯的右手,低聲說道:“慕容兄武功高強,又極富智計,慕容姑娘不必過於憂慮。”
厲秋風雖然安慰慕容丹硯,心下卻也是後悔不迭。明知陽震中武功絕倫,加之柳生宗岩劍術詭異,武功未必在陽震中之下,卻讓慕容丹青一人留在這裡應付這兩大高手。隻怪自己擔心城破,將慕容丹青置於險地。若是慕容丹青有個閃失,自己可是百死莫贖了。
他思忖了片刻,對慕容丹硯點了點頭,右手握住刀柄,邁步走進了大堂。
只見大堂之中燈火通明,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了一人,正自端著一杯茶,笑盈盈地看著兩人。
慕容丹硯歡叫一聲,搶上去便抱住了那人,嗚咽著說道:“你、你可嚇死我了……”
那人正是慕容丹青。他拍了拍慕容丹硯的肩膀,笑道:“都是大姑娘了,還是這樣哭哭啼啼,羞不羞呀!”
厲秋風道:“慕容兄,這屋子中的人都去了哪裡?”
慕容丹青站起身來,將桌上的鬥笠扣在慕容丹硯頭上,衝著她做了一個鬼臉,轉頭對厲秋風道:“你們走了之後,我守在這店門之外,等著錦衣衛的頭兒和那個扶桑人出來。後來錦衣衛的頭兒出來,和我客氣了幾句,將那二三十名錦衣衛都帶走了。那個扶桑人卻趁機溜走了。兩個老頭兒是和錦衣衛一起走的,我知道你們一定還會回來,所以就在這裡等你們了。你還別說,這茶真是好茶。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