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身邊有人顫聲說道:“厲大哥,你的胳膊……”
厲秋風轉頭望去,卻見慕容丹硯不知何時跑到他身邊,正自看著他的左臂,面露驚恐之色。厲秋風見左肩處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整條胳膊都疼得抬不起來了。只是害怕慕容丹硯擔憂,咬著牙說道:“只是出了點血,不礙事的。慕容姑娘,這裡太危險,你還是下城去罷。”
此時劉湧已然搶到垛口,高聲號令江湖群豪向韃子兵射箭攻擊。此時城下的韃子騎兵被守軍以弓箭和擂石滾木攻擊,已然陣腳松動。數百名武林高手彎弓搭箭向城下射去,立時射死了五六十名韃子兵。劉湧此時也已發現躲在韃子隊伍後面的少布是敵軍大將,便與十幾位各門派的首腦人物用弓箭直向少布射去。
這十幾位高手所射出的羽箭又急又快,都奔著少布的要害射去,雖然準頭較差,只是十幾支羽箭之中,卻有兩三支到了少布胸前。幾名韃子兵急忙用盾牌遮擋,想不到這幾支羽箭竟然射穿了盾牌,當即射死了一人,另有兩人受傷。
少布想不到射箭之人臂力如此了得,登時臉上變色。又見到聚在城下的千余名韃子騎兵被城上的守軍用弓箭和擂石滾木砸得只能用盾牌防守,已無力攻城,哪還敢在此停留,當即右手一揮,身邊一名軍士舉起號角吹了起來。
號角聲一響,城下的韃子兵立時手舉盾牌,向後緩緩退去。後隊的韃子兵不斷發射羽箭,掩護前隊的韃子兵後撤,待前隊的韃子兵撤至後隊的位置之後便即凝立不動,彎弓搭箭向城上射箭,後隊則在前隊掩護之下撤退,至五十步之後便即停下,轉身向城頭射箭,留在原地的前隊軍馬這才向後撤去。兩隊人馬互相掩護,慢慢地退出了城上守軍羽箭射程之外,這才重整隊列,退回到大營之中。
城上守軍見韃子兵撤走,不由得齊聲歡呼起來。那守備指揮軍兵搶救傷兵,運送陣亡將士的遺體。又將死在城上的韃子兵盔甲剝掉,將屍體扔下城去。
這一戰守軍戰死了二百余人,韃子兵也被殺死二三百人,江湖群豪也有十幾人死在韃子兵的弓箭之下。
劉湧和守備站在城頭,眼看著韃子兵雖然撤退,陣形卻絲毫不亂,便如一塊巨大的黑石板一般,緩緩地回到了大營。劉湧歎道:“本以為咱們的計劃天衣無縫,想不到真接上仗,竟然全無用處。”
守備點頭說道:“這些韃子兵凶悍異常,只是吃虧在他們全都是馬隊。當年成祖設立朵顏三衛之時,將他們的攻城器械全部毀掉,尤其是威力奇大的‘回回炮’盡數被毀,懂得製造的韃子工匠也盡數被殺。若非如此,這些韃子兵有了這些攻城器械之助,別說咱們這小小的永安城,便是守衛森嚴的京城,只怕數日之內便會陷落。”
劉湧面有憂色,道:“若是明日韃子再來攻城,咱們如何抵擋才好?”
那守備說道:“劉先生不必憂慮。今日韃子兵以突襲佔了上風,卻也暴露了他們不擅攻城的弱點。明日若再來攻城,咱們不待他們進入射程便是萬箭齊發,看他們還能如何接近城牆?這些馬隊只要被弓箭攔住,便沒什麽鳥用了。”
他說到此處停了片刻,這才接著說道:“好在韃子兵隻攻東城。若是他們仗著馬快對四處城門不斷攻擊,咱們疲於奔命,只怕大勢不妙。桑良田此舉好生奇怪,莫非他對朵顏三衛心生忌憚,想要先行削弱韃子兵的勢力,
然後再取永安城?”劉湧雖然知道桑良田已定下了歸順朝廷的決心,此時卻也不便向守備明說,隻得說道:“或許桑良田自以為人多勢眾,沒把小小的永安城放在眼中。”
那守備搖了搖頭道:“桑良田此人極為了得,隨著先帝多次出征塞外,是本朝少有的馬上將軍。以他的智謀,怎會出此下策,想來實是令人不解。”
兩人說話之間,慕容丹硯已自將厲秋風扶到箭樓之中。此時箭樓內已坐了數十名傷兵,這些人大多是受了箭傷,只聽得慘呼呻吟聲不斷。五六名軍中的郎中正在為傷兵療傷,忙得滿頭大汗。有些傷兵疼得緊了,便即對這些郎中破口大罵,甚至還有人揮拳便打。
慕容丹硯見這些人罵的肮髒,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厲秋風知道她是女兒家心性,受不了這些粗魯之人,便強撐著出了箭樓。迎面正碰上蕭展鵬,只見他興衝衝地說道:“厲兄,我殺了五個韃子,哈哈。”
厲秋風強笑著說道:“蕭兄果然好身手,佩服,佩服。”
慕容丹硯擔心厲秋風的傷勢,見蕭展鵬兀自一臉喜色,手舞足蹈講述他殺敵的壯舉,心下惱怒,瞪了蕭展鵬一眼道:“蕭老五,你沒見厲大哥的傷勢複發了麽?要吹牛趁早給我走得遠遠的,別在這裡礙事!”
蕭展鵬這才發現厲秋風臉色蒼白,左肩的衣衫已然被鮮血浸透,登時尷尬起來。想要上前為厲秋風裹傷,卻被慕容丹硯推到一邊。此時劉湧走了過來,見到厲秋風的模樣不由心下一凜,急忙將他扶坐在旁邊的台階上,讓華山弟子到箭樓郎中那裡要來一壺藥酒,將厲秋風的傷口洗淨,重新敷上傷藥,將傷口仔細包扎,這才對厲秋風正色說道:“厲少俠,眼下韃子兵已經退了,今日不會再來攻城。你快到城下找個地方好好歇息,不可再與人動手,否則這條胳膊就危險了!”
厲秋風知道自己的傷勢極重,見城上暫時不會有事,這才與劉湧告辭,被慕容丹硯攙扶著沿著馬道走下城樓。蕭展鵬留在城上,對著厲秋風說道:“厲兄回去好好歇息,不用擔心這裡,這城上還有我呢!”
慕容丹硯一邊扶著厲秋風下樓一邊低聲說道:“這個蕭老五,吹起牛來就沒邊了。 ”
厲秋風道:“蕭少俠今日殺了不少韃子兵,人人若都是像他一樣,那咱們大明朝可就算是燒高香了。”
慕容丹硯將厲秋風帶到馬東青棲身的那處宅子。這宅子距離東城城門不過百余步,原是永安城一位大綢緞商人的宅子。只是叛軍圍城之前,這姓周的富戶家中已然得到了消息。那周老爺卻是一個極為自私之人,嫌女眷走得慢,怕耽誤他逃走,竟將自己的母親和三房夫人以及丫環等都拋下不管,自己帶著兒子和幾名家丁騎馬帶著金銀珠寶逃走了。這些女眷沒有辦法,隻得和兩名老仆躲在家裡,每日裡隻念阿彌陀佛,祈求觀音菩薩保佑全家平安。
慕容丹硯將馬東青送至宅子後,周家人便將馬東青安頓在西廂房住下。周家老太太倒是一位善人,說是兵荒馬亂的都要互相有個照應,吩咐家人不得慢待客人。此時慕容丹硯扶著厲秋風進了宅子,先去見了周老太太。周老太太聽說厲秋風是因為抗敵受傷,急忙安排了空房請厲秋風歇息,嘴裡一個勁兒地念佛,對厲秋風說道:“原來貴客是打韃子兵的軍爺,咱們若是慢待了那是要遭天譴的。若不是你們拚死在城上守著,韃子兵攻進城來,我們這些婦道人家還不得上吊的上吊,跳井的跳井?”
厲秋風敷了傷藥之後,疼痛稍減,只是流血過多,身子甚是乏力。周老太太出去之後,慕容丹硯扶著他躺到床上。他隻覺得腦袋一陣迷糊,雖然與慕容丹硯又說了幾句話,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片刻隻後,便即昏沉沉地睡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