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思忖之際,只聽馮渭接著說道:“夷吾原本就對重耳深為忌憚,此時聽這些奸臣勸說,立即派出兵馬去翟國追殺重耳。翟國是小國,晉國是大國,無力抵擋晉軍的攻擊。重耳不想因為自己而讓翟國遭遇劫難,是以不等晉軍殺來,便即帶著親信逃到了齊國。其時齊桓公在位,對重耳甚好。只是幾年之後,齊桓公病死,他的幾個兒子爭奪國君之位,在齊桓公靈前帶領兵馬互相攻擊。重耳沒有法子,隻得逃出齊國。
“重耳帶著親信離開齊國之後,先後去了曹國、宋國、鄭國等地避難。可是這些諸侯國有的太過弱小,害怕晉國攻打,不敢接納重耳。有的諸侯國卻是驕傲自大,以為重耳是喪家之犬,看不起他,對他頤指氣使,不能以禮相待。而秦國因為夷吾背棄了誓言,對他極為不滿,聽說重耳不為各國接納,立即派出使者,請重耳到秦國居住。其時秦國的國君是秦穆公,他對重耳極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還在秦國宗室之中挑了五位美女嫁給重耳。後來晉惠公病死,他的兒子繼承了晉國國君之位。秦穆公又全力支持重耳回到晉國去做國君,最終助他登上國君的寶座。重耳便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
馮渭說到這裡,略停了停,這才接著說道:“申生不肯逃離晉國,結果被迫自殺,而重耳逃到翟國,終於保全了性命,這便是李嗣源信中所說的‘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內而亡’的典故。而秦穆公將重耳接到秦國,又助他做了晉國國君,可以說是重耳的大貴人。李嗣源這封信是在暗示耶律倍,他若是留在遼國,遲早必被耶律德光所害。不如學重耳的法子,逃出遼國,方能保住性命。若是耶律倍有意到中原避難,李嗣源必定像秦穆公接納重耳一般,不只將耶律倍安置好,而且還會助他奪回遼國皇帝的寶座。
“耶律倍收到李嗣源親筆所書的這封信之後,思慮再三,最後決定離開東丹國,避禍中原。以耶律倍的智計,自然知道李嗣源勸說自己南下,未必安著什麽好心。不過為眼前的情勢所逼,若是不離開東丹國,不只自己性命不保,他的妻子兒女,還有那些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跟隨在他身邊出力的親信也必定會死在耶律德光的手中。而且一旦耶律德光統帥大軍東征,東丹國幾萬戶百姓也必定會死於兵火之中。只有耶律倍離開東丹國,才能保住千萬人的身家性命。何況李嗣源為了對付耶律德光,也要借助耶律倍之力,未必會對他下手。他到了中原之後,在李嗣源與耶律德光之間巧妙周旋,並非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耶律倍打定了南下避禍的主意,便即派出親信買了兩條大船,將自己的家財盡數搬到船上,多年收集的數萬卷書籍也一並帶走。而耶律倍登船出海之地,就是咱們眼下所在的蘇州……”
馮渭話音未落,
厲秋風、慕容丹硯、戚九和王小魚都是臉色大變,就連站在一邊的劉茂等人也是面面相覷。戚九皺著眉頭沉聲說道:“馮老先生,只怕你搞錯了罷?蘇州遠在江南,怎麽會在遼東?”馮渭似乎早就想到眾人會有此一問,是以並不奇怪。他微微一笑,口中說道:“此地原本沒有名字,只是一片荒涼的海岸。後來契丹人佔據了遼東,在各地設置衙門,此地被他們稱為蘇州。我乘船上岸之後,聽百姓說這裡是蘇州,卻也嚇了一跳。後來仔細打聽,才知道此蘇州非彼蘇州,至於契丹人為何會起了這樣一個名字,已然渺不可考了。”
厲秋風見戚九正要追問,急忙向戚九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戚九心下一怔,不曉得厲秋風為何不許自己問話。只是心下雖然不解,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厲秋風知道眼下的情形十分詭異,多半與自己在長平古戰場的遭遇類似,即便向馮渭詢問,他也說不清楚,只能讓眾人更加驚疑不定。不如還是安心聽馮渭說完,或許能找出逃離此地的線索。
只聽馮渭接著說道:“耶律倍要逃往中原,他的妻妾卻有幾人不肯同往。耶律倍的正妻和側室都姓蕭,是述律平娘家的姑娘。這兩人名為耶律倍的妻子,實際上是述律平派來監視耶律倍的細作,是以耶律倍對兩人並不好。兩位蕭氏不肯隨他南逃,耶律倍倒是求之不得。只不過他的長子耶律阮乃是側室蕭氏所生,平日裡甚得耶律倍喜愛。側室蕭氏不肯南逃,將耶律阮也藏了起來,不讓耶律倍將他帶走。耶律倍沒有法子,逃走之時只能將耶律阮留在了東丹國。
“除了兩位蕭氏之外,耶律倍還有兩位姬妾。一位名叫大氏,是渤海國王室之女。當年耶律倍逼降渤海國國王之後,便取了大氏為妾,以安撫渤海國舊臣。另一位姬妾卻是漢家女子,不曉得她叫什麽名字,只知道娘家姓高。這位高氏容貌極美,在耶律倍的妻妾之中最受寵愛。耶律倍南逃之時,自己的長子耶律阮可以不帶,但是一定要將高氏帶走。最後陪著耶律倍逃到中原的便是高氏和大氏。
“耶律倍在蘇州碼頭登船之前,眼看著就要離開故土,心中悲憤,當即揮毫寫了一首‘海上詩’。詩曰:小山壓大山,大山全無力。羞見故鄉人,從此投外國。他命人將這首詩刻在一塊木牌上,立於碼頭岸邊,以為他的弟弟耶律德光看到這首詩後,知道自己逼迫哥哥逃離故土,不免心中有愧。”
馮渭說到這裡,王小魚將嘴一撇,一臉不屑地說道:“這算什麽鬼詩?我雖然沒有什麽文采,不懂詩的好壞,可是依我看呀,就連東遼縣的小孩子寫的打油詩也要比他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