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硯聽馮渭說到這裡,心下暗想,我在幻境之中見過馬郎中給安撫使醫治怪疾,當時他也提了三個條件。這位叫邱越的郎中所提的條件若是與馬郎中全然相同,或許我在莊子中確實見過這幾幅圖畫,才會將圖畫中的故事帶入幻境。只不過其時情勢危急,我看到那幾幅圖畫時並未放在心上,才會被敵人所乘。唉,什麽時候我才能像厲大哥一樣機智,不會輕易陷入敵人的圈套?
慕容丹硯思忖之際,只聽馮渭接著說道:“張慎聽邱越如此一說,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他自負為官清廉,處事公正,做了數年知縣,從來沒有做過昧良心的事情。後來雖然受了奸人陷害,被革去職務,只能退隱於老家,不過他仍然堅信自己審過的案子都是鐵案。今日邱越突然出現,張慎雖說並不害怕他找自己尋仇,不過內心深處卻十分不安。當年張慎審理邱越一案,知道此人十分倔強,即便受了大刑,兀自不肯屈服。張慎最後判了他勞役之刑,其實心中對邱越頗有幾分佩服。原本打算待到他服刑終了之後,再好生安撫,沒想到邱越被押赴大牢之後,張慎便被革職拿問,從此再無機緣相見。張慎害怕的不是邱越借治病之機暗害自己,而是擔心此人逼迫自己為他翻案,自己清廉公正的名聲必定付於東流。是以聽邱越提出三個條件,張慎擔心他還是想翻案,心下登時不安起來。
“張夫人倒沒有張慎這麽多顧慮,她只求邱越治好張慎的怪疾,別說三件事情,只怕三百件三千件,她也會立時答允。是以邱越話音方落,夫人大聲說道,先生有條件盡管說便是。只要能治好我家老爺的怪疾,即便要了我的性命,卻也是在所不惜。
“邱越嘿嘿一笑,口中說道,殺一人而救一人,於病人來說又有何益?若真有人如此草菅人命,他絕對不是郎中,而是強盜。我要張老爺和張夫人做的三件事情其實並不難做。第一件事,須得給我準備一個獨門獨院的宅子,宅子內隻留下我和張老爺,其他人一步都不許踏入院子。一日三餐可以讓人送到院子門口,我自然會將飯食取走。
“第二件事,在我為張老爺治病期間,張老爺須得對我言聽計從,不得違拗。我要張老爺做什麽,張老爺都要照辦。
“第三件事,須得為我備齊十壇上等的陳年花雕,放在院子中。只要張老爺和夫人為我做好這三件事,我保證治好張老爺的怪疾。”
慕容丹硯聽馮渭說到這裡,心下暗想,馬郎中向安撫使夫婦提了三個條件,與邱越所說的三件事情幾乎完全相同。世間哪有如此玄妙的事情,只是無意中看了一眼圖畫,便會陷入到幻境之中?馮渭來歷可疑,焉知他不是聽了我和小魚妹妹講述在幻境中的遭遇之後,這才故意編造出兩段故事來欺騙咱們?
念及此處,慕容丹硯心下越發驚疑不定,雙眼緊盯著馮渭的面孔,似乎想看出此人是否另有圖謀。只是馮渭正自眉飛色舞地說話,看不出他是否在說謊騙人。
只聽馮渭接著說道:“當天晚上,邱越便和張慎一起搬到了後花園的一處宅子之中。待一切準備停當,張夫人帶著老管家等人退出院子,後花園中只剩下了張慎和邱越二人。邱越將院門關上,又插上了門閂,轉身走回到院子中,將幡子拿在手中,冷笑了一聲,右手將幡布自幡杆上扯了下來。
“張慎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不曉得邱越為何要扯了幡子,心下暗想,這個家夥十有是想在我身上敲一筆竹杠,拿著銀子回家買田置地,
從此成了地主富翁,自然不會再在江湖雲遊行醫,這個幡子也沒了用處。“張慎思忖之際,卻見邱越從身上背著的布囊中摸出了一個鐵槍槍頭,插在了幡杆之上,眨眼之間他的手中變出了一杆鐵槍。張慎驚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邱越手中的幡子竟然是鐵槍槍杆。此人身藏兵器,定然另有圖謀,念及此處,張慎一下子從石凳上站了起來,向後退了幾步,指著邱越顫聲說道,你、你要幹什麽?!
“邱越不慌不忙地看了張慎一眼,口中說道,我是江湖遊醫,雲遊天下,不得不學了一些粗淺武藝防身。正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每日我都要練習武藝,免得手上生疏。張老爺不必驚慌,十日之期未到,我必定不會加害於你。
“張慎聽邱越如此一說,心下越發驚恐,暗想聽此人說話,十日之後只怕會對自己不利。念及此處,他隻想逃出院子大叫救命,可是轉念一想, 此人處心積慮來找我尋仇,只怕早已想好了毒計。他恨我入骨,此番找上門來,不會隻害我一人。我若是立時逃走,他必定會對我的妻子兒女不利。倒不如我在這裡拖住他,再尋機要夫人到衙門報官,將此人抓走,方是上策。
“張慎打定了主意,這才強壓住心中的恐懼,緩緩坐回到石凳上。只見邱越將長槍舞得虎虎生風,煞是好看。張慎是讀書人出身,不懂武藝,只是看到邱越槍走遊龍,甚是矯健,顯然武藝不弱,心下越發忐忑不安起來。直過了一柱香工夫,邱越才停止舞槍,走到旁邊拍開一個酒壇的泥封,倒了滿滿一碗酒。他將酒碗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忍不住讚了一聲好酒,隨即將酒碗放在嘴邊,將一碗酒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
“張家乃是豪富之家,張夫人又一心盼著邱越為張慎治好身上的怪疾,是以為邱越所備的陳年花雕乃是極品美酒,每一壇要賣十五兩雪花白銀。不過酒是好酒,後勁卻是極大。邱越一碗酒喝了下去,立時變得醉熏熏的。只見他在院子中趔趄著東遊西逛,口中喃喃自語,也不曉得他在說些什麽。過不多久,只聽撲通一聲響,卻是邱越酒勁發作,雙腳酸軟無力,一跤摔倒在地上,已自睡了過去。張慎嚇了一跳,聽到邱越鼾聲如雷,心下又驚又喜。他原本想趁機逃走,可是看到邱越雖然呼呼大睡,手中兀自緊握鐵槍,心下一凜,卻又停了下來,暗想此人既然來找我尋仇,必定早就設了毒計,怎麽會喝得酩酊大醉?多半是他故意做作,想要引我上當。我須得暫時忍耐,不能輕舉妄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