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鐵嘴將線香插好之後,這才坐回到椅子上,目光自眾人臉上緩緩掠過。厲秋風低垂著腦袋,做出一副似睡未睡的模樣,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向馮鐵嘴。只見馮鐵嘴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右手拿起醒木,在桌子上輕輕拍了一下,口中說道:“火鍋熱氣騰騰,肉片、豆腐在湯中上下翻滾。吳秀才與白威、李媽媽、李樂娘杯來酒往,不多時已喝得醉熏熏的,早已將讀書人的矜持拋到了九霄雲外。他不只與白威稱兄道弟起來,與李樂娘說話之時也是有了幾分輕佻。李樂娘只是掩嘴偷笑,李媽媽見吳秀才出醜,卻並不惱火,嘴角露出了一絲陰毒的冷笑。
“四人又飲了幾杯酒,白威無意中看了李媽媽一眼,見她對自己使了一個眼色,心下會意,便即轉頭對吳秀才說道,樂娘容貌嬌好,人又聰明,最難得的是她精通音律,笙、管、笛、簫樣樣精通。尤其於笛子一道,最為拿手。
“吳秀才方才聽過笛聲,自然知道白威此言不虛,是以連連點頭。李樂娘漲紅了臉,連連擺手,故意嗔道,白先生,你可不要拿我尋開心。我只是瞎吹罷了,哪裡談得上拿手不拿手?她說到這裡,又將一雙妙目轉向了吳秀才,口中說道,吳先生,您可別聽白先生的,他盡替我瞎吹噓!當不得真。
“吳秀才見李樂娘喝了幾杯酒之後,面帶桃花,在一身縞素映襯之下,更顯得嬌柔無限,心下說不出的憐愛。此時聽她軟語說話,心中一蕩,口中說道,白先生說得不錯。方才吳某聽了姑娘吹的笛聲,驚為天人,姑娘就不要謙遜了。
“李媽媽聽吳秀才說完,嘻嘻一笑,口中說道,既然吳先生如此稱讚,樂娘不妨吹奏一曲,
為吳先生助一助酒興。吳秀才急忙擺了擺手,口中連說不敢。李樂娘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笑著說道,娘說得甚是。樂娘雖然愚笨,不過今日貴客光臨,就在兩位先生面前獻個醜,為兩位吹笛助興。若是吹得不好,還請二位原諒則個。
“李樂娘說完之後,緩步走到了大堂中央,從左手衣袖中摸出一支竹笛,放在唇邊試了試音,便即吹奏起來。吳秀才對音律頗有見識,聽李樂娘吹奏的乃是一曲鳳求凰,心中一動,暗想樂娘與我說話之時眼波流轉,頗有春心大動之意。眼下她別的曲子不吹,偏偏吹了鳳求凰,難不成對我生了情意不成?
“吳秀才想到這裡,心下不由得意起來。他家中已有妻室,只是妻子木訥,壓根不懂風情,如何能與眼前這位精通音律的李樂娘相比?是以他越聽越是高興,李媽媽又不住勸酒,不知不覺之間,吳秀才又飲了三四杯酒,隻覺得心中如同燃起了一堆火,燒得他全身火熱,忍不住站起身來,就在桌邊手舞足蹈起來。
“李媽媽見吳秀才如此得意忘形,心下大喜,笑盈盈地看著他,並無一言相勸。白威見吳秀才如此模樣,不由搖了搖頭,嘴邊露出了一絲苦笑。李樂娘一邊吹奏笛子,一邊在大堂之中緩步而行。她身形婀娜,行走之時極是優雅,如同凌波仙子一般,一眼望去,讓人驚為天人。吳秀才見李樂娘的身子在白衫之內若隱若現,
隻覺得熱血上湧,哪裡還把持得住?只見他右手握著酒杯,臉上露出了淫笑,竟然跌跌撞撞地向李樂娘追了過去。只是吳秀才此時已然喝得七昏八素,腳下如同踩在棉花堆裡一般,剛剛走出兩步,右腳在地上一絆,身子向前跌倒,隻覺得眼前一黑,便即不省人事。“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吳秀才緩緩眼開眼睛,這才發覺自己躺在床上。他心下一驚,正要從床上坐起,隻覺得頭痛欲裂,手足無力,竟然爬不起來。吳秀才心下驚駭,隻記得自己隨白威到李媽媽家作客,後來李媽媽的乾女兒李樂娘到了,陪著自己喝了幾杯酒。可是自己為何會躺在床上,卻是全然不知。吳秀才躺了半晌,這才雙手撐著床板,勉強坐了起來,只見屋內陳設極為簡單,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此外便是兩把椅子, 再也沒有其它東西。吳秀才心下一怔,仔細回想,驀然間想起這間屋子正是白威留宿自己的廂房,心下又是一驚。他皺了皺眉頭,暗想自己明明和白威在李媽媽家飲酒,為何不知不覺之間又回到了這裡?難不成自己做了一場夢,其實壓根沒有去過李媽媽家?
“念及此處,吳秀才心下越發驚恐,正要掙扎著下床,卻發現自己隻穿著貼身的小衣。他心下大驚,不曉得外衣被誰脫了去。只是當他無意中轉頭向床上望去之時,卻發現床內側的被子中露出了幾叢黑發。吳秀才嚇得尖叫了一聲,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一股力氣,身子從床上彈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蹦到了地上。
“吳秀才這聲尖叫可以說是聲震四野,只見床上的被子動了動,緊接著一個腦袋自被子中伸了出來,卻是一個女人。吳秀才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與一位女子同床共枕,心下越發害怕,不由向後退了兩三步,這才定睛望去,想要看清楚那位女子是誰。只是那位女子的長發覆在她的臉上,一時之間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只見那位女子伸手將頭髮向左右拂開,露出了一張嬌豔的面容,赫然便是李樂娘。吳秀才沒有想到被中之人竟然是這位美嬌娘,心下又驚又喜,想要開口詢問,卻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能怔怔地站在當地。李樂娘見吳秀才呆若木雞,不由抿嘴一笑,口中說道:“吳先生醒啦。您昨晚多喝了幾杯,看模樣仍有幾分醉意。昨晚我給你熬了醒酒湯,就在廚房的暖爐上熱著。先生不妨再睡一會兒,我去給先生倒一杯香茶,再將醒酒湯熱好端來,給先生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