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厲秋風和慕容丹硯已然走到了木橋邊緣。只見橋下的大水溝乾涸無水,不過溝底泥土的顏色與岸壁不同。慕容丹硯壓低了聲音對厲秋風說道:“厲大哥,水溝中雖然沒有水流,不過看泥土的顏色,仍然能夠看出這兩日有河水流過。這些年來柳生一族在此地搗鬼,雖說這些人極是詭異,不過他們留下的破綻也頗為明顯。東遼縣知縣衙門的大小官吏卻如同瞎子一般,被柳生宗岩、柳生旦馬守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這些狗官拿著朝廷俸祿,搜刮民脂民膏,卻壓根不做正經事情,著實該死!”
厲秋風苦笑了一聲,心下暗想,慕容姑娘若是到了京城,看到內閣、六部等衙門中官員的作派,非得氣瘋了不可。眼下官場**不堪,大官大貪,小官小貪,否則又怎麽能讓小小的倭寇欺侮成如此模樣?
只是厲秋風心下雖作此想,臉上卻並無異狀。他有意無意地在橋面上用力踩了兩腳,低聲說道:“這座木橋是柳生旦馬守和森田忍主持修建,他們建橋之時在橋上橋下做了手腳。那一晚我與戚兄弟在橋下避雨,無意中發覺橋底一端有圓形大木橫於橋下。其時我與戚兄弟猜不出大木是用來做什麽的,後來才想到倭寇在這座木橋兩端設了機關,大木便是木橋抬起時的圓軸,如此一來,橋面可以從中間斷開。一旦有大船經過,便可以將木橋從中間向上拉起,使大船駛過木橋。扶桑人想出了如此巧妙的機關,能將一座大木橋從中間處拉升,想來花費了不少心思。”
慕容丹硯聽厲秋風如此一說,心下大感好奇,左手抓住木橋邊緣的木欄,便要翻身躍下橋底,看看橋下的機關到底是什麽模樣。厲秋風早已有所防備,慕容丹硯左手剛剛抓住木欄,他便低聲說道:“當心左近有敵人埋伏!”
慕容丹硯心下一凜,這才想起身處險地,暗罵自己糊塗。厲秋風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與慕容丹硯說笑了幾句,便即帶著她向北走去。片刻之後,兩人已走過木橋。慕容丹硯見厲秋風壓根沒有停下的跡象,心下略略有一些奇怪,低聲說道:“厲大哥,你不是要在大水溝左近打探麽?怎麽又要離開大水溝,一直向摩天嶺走去?”
厲秋風笑道:“大水溝左近必定有柳生旦馬守的手下埋伏,咱們若是在大水溝四周徘徊,這些倭寇豈能無視,難免打草驚蛇。摩天嶺高數百丈,山峰眾多,咱們登上峰頂,居高臨下張望,不只能將王家莊和大水溝的情形盡收眼底,東遼縣城和大海上的情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柳生一族人手不足,能夠守住大水溝已經力有不逮,摩天嶺上想來不會有柳生旦馬守的眼線,咱們盡可以仔細觀看大水溝的虛實。”
慕容丹硯這才恍然大悟,笑著說道:“厲大哥,你離開衙門之時,可沒說要到摩天嶺走一遭,是不是對許鷹揚有所防備?”
厲秋風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慕容姑娘,咱們要與倭寇大戰一場,須得仰仗錦衣衛之力。許鷹揚雖然城府極深,不過也沒聽說他有過什麽大惡。咱們既然要與他戮力對敵,須得以誠相待,不可另藏機心。錦衣衛的名聲並不好,或許姑娘因此對許鷹揚頗為不屑。不過此人是一個極為了得的人物,萬萬不可與他生了齷齪。”
厲秋風說到這裡,
略停了停,這才接著說道:“這幾日咱們冷眼旁觀,許鷹揚調派人手之時,只是吩咐他們去做某事,卻並不死死約束。可見此人胸有成竹,善於用人。他要我到大水溝左近打探消息,卻壓根不詳加解釋,便是要我隨機應變,不必多受約束。此人不止武功了得,又能知人善任,端得是人中之傑。”慕容丹硯見厲秋風對許鷹揚如此推重,心下不以為然。只是她不欲與厲秋風爭辯,便將話頭岔開。兩人談談講講,不知不覺之間已然走到了山腰。慕容丹硯指著山路右首的深谷,笑著說道:“那晚咱們在這裡遇到倭寇裝神弄鬼,厲大哥大顯神威,將那個裝鬼的倭寇打入深谷。想來那個裝鬼的家夥不是宗設,便是他的徒弟。那晚雖然讓他逃走了,不過老天爺不肯放過他,最後還是讓他死在水潭之中,當真是報應不爽。”
厲秋風想起那晚在摩天嶺的遭遇,不由攥緊了拳頭,心下暗想,宗設及其弟子的武功詭異之極,極難對付。好在他逃到遼東之後,雖然藏身於柳生一族的老巢,卻並非真心投奔柳生宗岩。咱們與他在水潭中廝殺之時,柳生老賊並未傾全力相助,這才讓咱們得手,將宗設等人殺死在水潭之中。若是此人與柳生一族齊心合力來對付咱們,只怕勝敗殊未可知。
厲秋風與慕容丹硯談談講講,走了約摸一個時辰,這才登上了摩天嶺峰頂。只見峰頂的平地上挖了許多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壕溝,自然是倭寇逼迫百姓們築造城池時留下的遺跡。地上還堆滿了石頭、磚瓦、木頭,幾乎將峰頂的空地堆得滿了。
厲秋風走到峰頂南側,舉目張望,只見大水溝自東向西延伸,穿過官道上的木橋之後,又向西延伸了兩三裡,隨後向南折去,一直延伸到了大海邊。東遼縣城雖然離著摩天嶺十余裡,不過在嶺上居高臨下,也能看到城內的情形。只是海上水氣彌漫,看不清楚海面上是否有扶桑人的戰船,未免有一些遺憾。
慕容丹硯站在厲秋風身邊,山風迎面撲來,吹得她的衣衫四處飄蕩,劈啪作響,心下豪氣頓生,忍不住開口說道:“站在這裡,能將王家莊、大水溝、東遼縣城和大海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離著大水溝太遠,否則咱們在這裡埋伏弓弩手,待到扶桑人的戰船從大水溝駛入大石洞之時,咱們萬箭齊發,用火箭射向戰船,要比投擲松油壇子好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