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湧涵養極好,何引雖咄咄逼人,他卻只是微微一笑,道:“何二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華山、泰山兩派一向交好,兩派互通聲氣,維護江湖正義,劉某怎會與貴派為難?”
何引厲聲道:“今日我泰山派在此清理門戶,不勞劉先生出來說三道四。摘星劍客雖然名動江湖,卻也大不過一個‘理’字。若是你強行為這叛徒出頭,何某便要請貴派掌門邱先生出來評評理。”
劉湧道:“何二俠,你說丁大俠是泰山派的叛徒,不知道有何實證?”
何引道:“丁玉為奪掌門之位,蓄謀已久,趁掌門人不備,在朝天宮突然發難,殺害泰山派長房弟子四十余人,又將掌門人囚於泰山絕頂,每日折辱,逼他說出掌門信物墨玉劍的下落。如此惡行,他要不是叛徒,哪個又是叛徒?”
劉湧眯著眼睛,凝視著何引,過了片刻才說道:“以前只知道何二俠沉默寡言,為人做事極有分寸。想不到居然如此能言善辯,倒真讓江湖朋友走了眼了。”
他此言一出,四周的群豪登時議論紛紛。有人小聲說道:“劉先生說的不錯,這何引一向是千言萬言,不如一默,今日突然發難,打倒了師兄不算,又威逼師弟,可見此人城府極深。”
何引聽得群豪如此一說,登時漲紅了面皮,惡狠狠地盯著劉湧。劉湧卻渾不在意,對何引說道:“貴派內部之爭,劉某絕不插手。只不過你何二俠口口聲聲稱丁大俠犯上作亂,威逼貴派掌門人。可是方才大夥兒都看到了,貴派關掌門一直沒有說話,你何二俠卻跳了出來,在這裡頤指氣使,好威風,好煞氣啊!”
何引心下一凜,此時他確是站在關平身前,對著眾人指手劃腳,而身為泰山派掌門人的關平卻一直沉默不語。何引這番舉動,對於掌門人來說,確是大大的不敬。他驚覺之後,立時側身站到一邊,這才對劉湧說道:“何某是奉了掌門人之命來清理門戶!”說到這裡,他轉身恭恭敬敬地對關平說道:“掌門人,何某說的並無假話罷?”
關平一臉漠然,慢慢地點了點頭。
劉湧道:“話雖如此,只不過方才聽幾位爭吵,卻說是關掌門想要擒拿五位,被丁先生知道了消息,這才犯上做亂。若是真的,丁先生最多只不過是‘違抗掌門人之命’,按貴派門規,閉關三年而已。可是你何二俠一心想置丁先生於死地,於情於理,只怕有些說不過去罷?”
方才五老反目之時,康言曾提到過關平欲先下手為強,將五老製住。只不過事情泄露了出去,反倒給了五老反擊的借口,最後朝天宮一戰,關平失手被擒。當時何引、王良、黃金等人都沒有反駁康言的說法,就連關平也是默認此事。此時劉湧舊話重提,何引登時面露尷尬之色。不過這尷尬神情在他臉上瞬間即過,隨即只聽何引沉聲說道:“那是康言這叛徒故意栽贓,做不得數!”
此時只聽丁玉冷笑道:“老二、老四、老五,老子現在才明白,你們早就和姓關的小子勾結在一起,只不過這些年來一直在坐等時機,不只要老子這條命,還要將老子的名聲在江湖上徹底搞臭,才能實現你們卑鄙無恥的目的!”
丁玉說到此處,轉頭對劉湧說道:“劉先生,你能站出來為老夫說話,
老夫很領你的情。只不過他們的陰謀不是只要老夫這條命,還有更大的圖謀。對這些奸賊多說無益,更不必為此事惹禍上身。只是煩勞劉先生給華山派邱掌門帶一個口信,就說有人吞並泰山派,更想控制整個武林,讓大家都做倭寇的走狗!”丁玉此言一出,大屋中的江湖中人臉色大變,不少人驚出聲來。原本以為這只是泰山派一場內訌而已,怎麽又與為禍東南的倭寇扯上了關系?
厲秋風方才趁人不備,用一枚銅錢救了武寶的性命。他藏在人群之中出手,倒並不是懼怕孫澤,只是擔心被柳生宗岩瞧出了行藏。好在他身邊站了一大堆人,將他圍在中間,這些人武功平庸,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那枚銅錢是厲秋風所發。
自從泰山派開始內訌,厲秋風心下就頗為不解。以泰山五老的武功和心計,原本不應該在天下英雄面前自生內亂。不論哪一方得勢,泰山派都是元氣大傷,會給仇家留下可乘之機。況且何引一反常態,咄咄逼人,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瞬間便將五老的聯盟瓦解,這絕非他一個人所能辦到。厲秋風一直懷疑是柳生宗岩在後面搗鬼,直到孫澤出手,要置丁玉於死地,厲秋風已然心下雪亮。這孫澤既然是柳生宗岩的走狗,他幫助何引殺丁玉,自是得到柳生宗岩的默許。何引、黃金、甚至連泰山派掌門人關平,只怕已經都被柳生宗岩所控制。此時聽丁玉提到“倭寇”二字,厲秋風更是留神傾聽。
何引見丁玉說話,立時對王良和黃金喝道:“你們兩個蠢貨!還不快將這叛徒拿下?!”
王良猶豫著沒有動手,黃金卻是一聲呼喝,揮劍便向丁玉刺了過去。方才武寶出頭,給了丁玉喘息之機。他趁機以真氣護住心脈,胸口已不似方才那般難受。見黃金長劍刺了過來,他右手長劍反切,卻是後發先至,劍尖直點黃金右手手腕。黃金的劍術遠不如丁玉精純,見這一劍快若閃電,自己無法抵擋,隻得後退了兩步。丁玉得理不讓人,猱身直長,手中長劍盤旋,劍影森森,已將黃金籠在他的劍光之中。
何引見黃金落了下風,衝著王良使了一個眼色。王良無奈,隻得揮劍加入戰團。只是兩人的武功與丁玉相比差的太遠,使的又都是泰山派的劍術,丁玉在泰山派劍法上浸淫了三四十年,一招一式無不了然於胸。是以他雖然以一敵二,兀自是進攻多,遮攔少。
只不過丁玉內傷頗重,初時大佔上風,將黃金和王良兩人打得頗為狠狽,只是二十招之後,他的劍招便慢了下來。待得過了五十招,丁玉只能縮小圈子, 隻取守勢。王良和黃金瞧出便宜,兩人只是在丁玉身邊盤旋,伺機刺上一劍便即後退,絕不與丁玉纏鬥,要累得他內傷發作,再取他性命。
鬥到分際,王良、黃金兩柄長劍一左一右急向丁玉肋下刺到。丁玉此時隻覺得胸口氣血翻滾,雙腿移動之時好似拖著千斤巨岩,身形轉動遠不如初時靈活。見兩柄長劍閃著寒光向自己兩肋刺到,他一招“蒼松迎客”,撩刺黃金右手脈門,迫得黃金收劍後退。只是再想回劍封擋王良刺過來的長劍時,卻是略慢了些。只聽“嘶啦”一聲,王良的長劍刺入他左肋的衣衫,貼著他的肌膚從他肋下穿了過去。好在丁玉百忙之中身子略向右挪了半分,否則王良這一劍已然得手。
王良滿擬一劍將丁玉刺死,卻被丁玉避過,他心下懊惱不已,正想抽劍變招,卻不防丁玉突然張開嘴“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此時他與王良距離不過三尺,這一口鮮血正噴在王良臉上。王良嚇了一跳,隻覺得臉上一熱,眼睛卻被鮮血遮住,急忙伸出左手想要將眼睛上的鮮血擦掉。便在此時,耳聽得黃金和何引齊聲驚叫:“小心!”他心知有變,連眼睛都顧不得擦,正要向後疾退,卻覺得咽喉突然一涼,冷冰冰的劍鋒已刺入他的咽喉。王良登時力氣全失,口中想要大聲喊叫,卻又發不出聲來,只是咽喉中發出“格格”之聲。劍鋒隨即驟然從他咽喉中抽了出去,王良隻覺得咽喉處一輕,一道鮮血從他脖頸處噴了出去。他的身子慢慢軟倒,最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隨即僵硬不動,已然斃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