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走了幾裡地後,永安城出現在兩人面前。雖說名字中帶有一個“城”子,永安卻小的可憐。城牆更是簡陋之極,只有兩丈高,用土坯壘成,全然不似通州城牆那般厚重結實。城門口幾名老軍倚著城牆正自懶洋洋的說笑,對於進城和出城的行人並未攔擋檢查。
厲秋風與燕獨飛大搖大擺的走進城中,只見街道破敗不堪,街道兩旁的房屋也是破破爛爛。兩人一路打聽著來到顧家老店,待走到顧家老店門前時,已是暮色沉沉。顧家老店門前點了兩個氣死風燈,青瓦上早已長出了衰草,在風中搖擺,發出令人心悸的嗚嗚聲。
店內大堂倒是很大,小二見到兩人進來,急忙迎上來道:“兩位打尖還是住店啊?”
厲秋風道:“我們等一位從京城過來的朋友。”
那店小二道:“敢問那位客官貴姓?”
“他姓余。”
厲秋風話音一落,那店小二臉色登時為之一變,仔細看了一眼厲秋風與燕獨飛,低聲道:“兩位爺請隨我來。”
那店小二提著燈籠將兩人帶到後宅,這處院落倒是極大,只是四處廂房都沒有燈光,顯得有些陰森。那店小二打開東首第二間客房的屋門,晃著火折子後點燃了桌上的油燈,回頭對厲秋風和燕獨飛道:“余莊主派來的人已傳了口信,他們路上耽擱了一會兒,要晚些時候才能趕到。兩位爺暫且在這裡歇息,待余莊主到來之後再做打算。”
燕獨飛道:“有件事我有些不解,還要向小哥請教一下。。”
店小二連連擺手道:“大爺休得如此客氣。余莊主吩咐過小人要好生伺候兩位大爺,大爺想要知道什麽盡管說便是。”
“聽聞永安城是昌平縣的一座大城,南來北往的客商很多,怎麽今日一見之下,竟然如此破敗,想來十分不解。”
“大爺有所不知,”那店小二神秘兮兮的說道:“一年之前,永安城內還有五千多戶人家,端得是熱鬧無比。哪知去年正月初七那天晚上,城東薛舉人家鬧起鬼來了,一夜之間全家上下三十多口盡數暴斃。
“第二天昌平縣衙門的捕快趕到了永安城,到處搜檢尋查,抓了幾十人嚴刑拷打,也沒問出個頭緒。想不到三天之後的夜裡,城北金大戶家裡也鬧起鬼來了。全家上下十幾口也是一夜之間全都死了。據說與薛舉人家一樣,這些死者都是咽喉被咬中而死。又過了幾天,永安城守備彭大人在巡夜時,突然從空中伸下一隻大手,把彭大人從馬上拎到空中。他身邊的兵卒嚇得到處搜尋,過了好半天,只聽‘砰’的一聲,彭大人從空中摔落到地上,咽喉上也是兩個牙印。
“短短一個月內,永安城內被鬼咬死的差不多上百人,最後驚動了順天府和刑部,他們也派出很多人到永安城內來查案,但是查不到什麽線索。城裡人心惶惶的,有錢的人家紛紛搬走。最初昌平縣衙門還派人來堵截,後來官府也不管了,城裡的人就開始往外逃。兩位爺來時經過城門那條大街,當年可是永安城最熱鬧的所在,街兩邊都是店鋪,現在一家也沒了,全都跑了。”
厲秋風道:“居然有如此怪事?為何京城中沒有傳開呢?”
那店小二笑道:“官府隻說是鬧瘟疫,哪敢說是鬧鬼?自古以來,當官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況出了這麽多條人命,傳到皇上耳朵裡,地方官破不了案,還不得推出午門問斬啊。” 燕獨飛道:“後來抓住那個鬼了嗎?”
店小二道:“人哪能鬥得過鬼啊,除非是神仙。也該永安城不亡。鬼鬧得最凶的時候,國師去皇陵祭拜,回來時恰好經過永安城,終於把鬼給治住了。”
“國師?”燕獨飛奇道。
厲秋風在一邊道:“燕兄有所不知,這位國師便是當今皇上身邊的致一真人邵元傑。這位邵真人是龍虎山的得道高人,小弟在京城中曾經見過他開壇祈雨,當真靈驗,皇上對他也頗為倚重。不過民間傳得過於離奇,稱為他‘護國國師’。那‘國師’二字乃佛家用語,用在邵真人頭上不免有些不倫不類。”
燕獨飛道:“這些江湖術士只不過玩弄戲法,騙人錢財,若有神通,早就謀朝篡位了,還當什麽道士?”
厲秋風見過邵元傑施展法術,對他頗為佩服,此刻見燕獨飛出言諷刺,心下頗不以為然。
那店小二接著說道:“這位爺說得不錯,這位護國法師當真了得,在城北土地廟中開壇,與那惡鬼鬥了三天三夜,才把惡鬼降伏,封在土地廟後的鍾樓中。從此永安城再也沒發生惡鬼傷人之事,只是城中之人已跑了三分之二。現下雖過了一年有余,永安城的人口仍然沒有恢復。”
那店小二告辭之後,燕獨飛道:“想不到小小的永安城中,竟然也有這等怪事。厲兄弟在錦衣衛當差,沒有聽說永安城鬧鬼之事嗎?”
厲秋風搖了搖頭道:“這個倒沒有聽說。錦衣衛下轄二司十二所,分工各自不同。小弟只是在宮中當差,對於這些地方上的案子知道的並不多。”
燕獨飛沉思了一會兒道:“余長遠身邊跟著一個許鷹揚,很多事定然乾不了,不知道此事如何收場?”
厲秋風道:“許鷹揚是雲飛揚的得力屬下,若是我猜得不錯,當日帶人屠戮馬空空一家滿門的就是許鷹揚。此人武功極高,且極富智計。慕容家那個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替馬空空女兒出頭,幸好她沒有遇到許鷹揚,否則以她的武功,許鷹揚取她性命易如反掌。我瞧雲飛揚派許鷹揚隨余長遠等人行動,十有**是接到密報,所以在余長遠身邊布下了這個釘子。余長遠謀劃此事已有十年,就算雲飛揚親自到了恐怕他也不會罷手。 這老賊心狠手辣,不知道會用什麽手段製服許鷹揚。”
兩人正說話間,忽聽得不過處的屋頂傳來“喀”的一聲輕響。這聲音極輕微,但兩人何等武功,立時知道屋頂有人。厲秋風衝著燕獨飛做了個手勢,一個箭步躍到窗口,從窗縫的空隙向外看去。
此時月亮已經升了上來,但見對面廂房的屋脊上赫然站著一人。
燕獨飛此時已到了門後,厲秋風輕輕指了指對面廂房屋頂,示意對面有人。燕獨飛將門閂一點一點的撥開,正要推門出去,卻聽對面屋脊上傳來“啪啪啪”拍手聲。接著屋頂又出現了幾道人影,聚在一起似乎正在商量些什麽。
厲秋風見突然出現這麽多夜行人,急忙示意燕獨飛不要出去。他從窗縫中偷偷望去,只見對面屋頂上高高矮矮站了五個人,正自在低聲說些什麽。中間那人個子甚高,說話時手舞足蹈,其余四人連連點頭。
只見中間那人一揮手,其余四人立時四散而走。那人看了看院子,見無人發覺,便即沿著屋脊向東而去。
厲秋風道:“這些人不知道是什麽來路,我跟上去探聽一下。燕兄守在店裡,等余長遠等人到了再做計較。”
厲秋風躍上屋頂,月光照耀之下,遠遠看到一道人影正自在屋脊上向東奔去。厲秋風心想,看此人的輕功身法,功夫實屬平常,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派了這樣的手下來打探消息。
他跟出半裡多遠,忽見那人躍入一個院子。厲秋風不敢托大,伏下身子,沿著屋脊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