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廣智和尚不知道厲秋風的師門與武當派極有淵源,玄虛刀法本就出自武當派劍法,二者一陰一陽,一正一奇,一快一慢,可以說是相輔相成,互為表裡。而創出玄虛刀法的那位武林高手本就精通武當派劍法,內心深處,實是將武當派劍法當做世間最強的劍術。是以在研習玄虛刀法之時,有意無意的加入了克制武當派劍法的招數。而武當派的劍術高手卻不知道世間有這樣一門刀法,是以遇上精通玄虛刀法的高手,不免全然受製,束手束腳。那玉清子比厲秋風年長三四十歲,功力至少要比他精純二十余年,以內力而論,自是萬萬取巧不得。若不是厲秋風仗著玄虛刀法招數精奇,絕對不能一招便將玉清子逼退。
廣智和尚雖然是出家人,骨子裡卻是心高氣傲,不能容人。正因為如此,他修習少林武功之時,只求克敵製勝,出手之際凶猛之極,大違佛家“慈悲中正”之本意。是以廣智和尚的武功雖然在同門之中位居第一,他師父卻最不喜歡他,時常訓誡他要以慈悲為懷,不可一味追求精進。最後強令他閉關修禪,甚至不許他踏入藏經閣,閱讀少林寺武功秘笈。廣智和尚惱羞成怒,憤然離開莆田少林寺,到了東海一處海島之上,苦練“達摩伏魔掌”和“金剛降魔手”這兩門少林派絕技。
少林武功本就以陽剛見長,這“達摩伏魔掌”和“金剛降魔手”更是少林武功中最為剛猛無儔的兩門功夫。少林高僧修習這兩門武功之時,須得以佛法的慈悲之氣來中和修習這兩門武功所帶來的戾氣,否則只求突飛猛進,極易墜入魔道。廣智和尚離開少林寺,隻覺得師執同門也處處與自己過不去,心中激憤無比。到了海島之上,早將自幼苦讀的佛經忘到腦後,每日苦修這兩門武功,只求有一日能獨創一派,壓製莆田少林寺,甚至將嵩山少林寺也一並挑了,才能遂了他的心願。
這廣智和尚原本極有慧根,在佛法修為上也甚是了得。只是練功到了癡迷的境地,加上性子偏激,終於入了魔道。此次受人所邀重入中土,一心要獨創一派,另成一家。到了沙家堡之後,見到這玉清子,便將他視為自己日後稱霸武林的一大對手。雖然此時互為盟友,卻也存了爭強鬥勝之心。眼見玉清子兩次在厲秋風刀下落了下風,他便想大展神威,將厲秋風當場打死,是以一出手便用上了剛猛無儔的“達摩伏魔掌”中的厲害招數。
廣智和尚見過厲秋風的刀法,確是玄妙精奇,只不過他只有二十多歲年紀,內功與自己相比,自是相差甚遠。待見到厲秋風左掌拍出,竟然想與自己對掌。他心下暗想:“你這小子若是以刀相迎,老衲或許還要忌憚三分。你以左掌硬接老衲的達摩伏魔手,那是你自己找死。就算不能將你當場震死,硬接了這一掌後,你左臂也非斷不可。老衲將你生擒活捉,那雜毛自然是灰頭土臉,就算在柳生宗岩和那些東廠番子面前,老衲也是面上有光。”
只是兩人掌力甫接,廣智和尚隻覺得自己這一掌仿佛打在一團棉花之上,竟然絲毫不受力。他心下一怔,立時催動內力,隻覺得厲秋風的左掌恍若一個充滿了氣的大球一般,
被自己掌力一推,竟然自飛了出去。廣智和尚心下一凜,暗想這小子好滑,知道內力不如自己精純,左掌拍出之時,看似要與自己硬碰硬的對掌,實際上卻用上了陰柔的內力,待得自己右掌拍到之時,竟然借著自己的一推之力,便即向洞內飛去。如此一來,倒像是自己助了這小子一臂之力,幫著他逃進了山洞。廣智和尚想通了此中的關節,自是又驚又怒。驚的是他過於自負,還是有些托大,沒有料到厲秋風不只刀法了得,於內功一道也頗為精通,且能隨機應變。怒的是自己苦練三十余年的達摩伏魔掌竟然沒有將這小子當場震死,在玉清子和自己的徒弟面前不免略失顏面。只不過他也知道,厲秋風雖然借著巧勁化解了自己這一掌,只是他內力不及自己精純,硬接這一掌雖不致受了內傷,此時也定是全身震痛,短時間內體內真氣阻滯,無法出手對敵,正是趁機除掉他的大好時機。是以廣智和尚毫不停留,大步追了上去,拚命也要再拍一掌,將厲秋風當場打死。
只是廣智和尚武功雖高,卻是自幼在莆田少林寺出家為僧,每日裡誦經禮佛,苦練武功。待得離開少林寺,躲在海島之上,雖然武功日益精進,但是無論在少林寺中,還是在海島之上,與他拆招喂招的除了同門師兄弟,便是自己的徒弟,自是不能痛下殺手。是以生死相搏、臨敵機變的江湖閱歷近似於沒有。否則在沙家堡中,他早將厲秋風打死打傷了。方才他見厲秋風借著自己的掌力像斷線風箏一般向山洞內飛去,便即拔步要追。卻不防厲秋風三枚銅錢激射而出,直向他雙目和咽喉打到。饒是廣智和尚武功已臻化境,只是兩人距離不過一丈,想要以掌力震飛銅錢已是來不及了。好在他也算機靈,一個無頭跟頭向後翻出,三枚銅錢堪堪從他背後飛了過去。
廣智和尚落地之後,見厲秋風已逃入洞中,心下大怒,正要再追,忽聽得玉清子道:“大師且慢。常言道窮寇莫追,這小子的武功稀奇古怪,洞中又情勢未明,咱們還是等柳先生到了之後,再做打算。”
廣智和尚哼了一聲, 看了看滿地都是黑衣人的屍體,心下也是悚然一驚。他知道這些黑衣人都是柳生宗岩手下的高手,傷亡如此慘重,定然是遭受了極大變故。自他離開少林寺之後,前後也收了二十余名弟子,加上這些弟子所收的門人,自己門下不過五六十人。若想憑借這些人將少莆田少林寺和嵩山少林寺挑了,再壓服各派,自成一家,自是遠遠不夠,須得借助柳生宗岩和東廠的勢力。此時自己若是帶著門人強行攻入山洞,就算能將洞中之人盡數除掉,自己一方必然也是死傷慘重,倒給這玉清子做了嫁衣。念及此處,他便停下了腳步,卻也不去理會玉清子,自行走到一塊大岩石旁,盤膝坐下,雙目低垂,又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厲秋風借著廣智和尚一掌之力,身子疾向洞內飛去。他知道敵人絕對不肯乾休,是以早就摸出三枚銅錢。待得身子被敵人掌力激蕩向洞內飛去之時,立時將三枚銅錢向身後激射而出。
這一招果然奏效,敵人被他銅錢阻擊,便即停止了追殺。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已經躍入到山洞之中。只是雙腳一落地,卻覺得全身一陣酸麻,胸口氣血翻滾,刹那間竟然全身脫力,幾乎要坐倒在地。
厲秋風心下暗自僥幸,知道自己雖以巧勁化解了敵人大半掌力,又借著敵人剩余的掌力飛入洞中。只是敵人的掌力雄渾之極,自己遠非敵手。雖是大半化解,仍有一小部分注入自己體內。雖不至於身受內傷,卻也是半身酸麻。內力如此深厚的敵人,想必就是那名為少林寺掌門的廣智和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