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布衣老者說道:“包熙說到這裡,略停了停,接著說道,至於武氏在宮中蓄養面首男寵之事,多有好事之人添油加醋之處,當不得真。在下以為武氏確實凶殘,不過並非十惡不赦之輩,冷先生編纂實錄之時,還是手下留情,將那些虛妄之言盡數刪去,免得言過其實,反倒不美……
“包熙話還沒有說完,冷林將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一臉不屑地說道,賢弟此言差矣!武氏牝雞司晨,壞了聖人親定的禮儀大防,又殺戮功臣和李氏子孫,連自己的子孫都不放過,手段太過殘忍,即便是禽獸也乾不出來這等惡事。如這等妖婦,豈能對她手下留情?愚兄雖然不是武人,卻也要憑著一隻禿筆,將武氏的惡行留傳後世,讓她在地獄中也不得安生,永在十八層地獄之中受苦!
“包熙見冷林心意已絕,卻也不敢多勸。其時已是一更天,兩人酒勁湧上頭頂,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說話之時口齒已經不清不楚,過不多久便即沉沉睡去。自從逃離梁州之後,包熙如同喪家之犬,無一日不膽戰心驚,惟恐被官吏、族人和惡仆追上,不免落得一個身首分離的下場。加上他身上銀錢不足,每日只能以饅頭或粗面餅充饑,有時甚至連這兩樣食物也吃不到,只能強忍著腹中的饑餓拚命趕路。只有今晚在這座廢棄的破廟之中,有冷林陪在身邊,還喝了美酒,吃了臘肉。雖然此時危難仍在,前途未卜,不過對包熙來說,已是如同身在天堂,是以睡得甚是踏實。
“不曉得睡了多久,包熙突然從夢中驚醒,隻覺得一道光亮在眼前閃動,心中不由一怔。他原本以為兩人點起的那堆火並未熄滅,才會有此光亮,可是定睛望去,卻見門口竟然出現了數盞燈籠,正在緩緩向他飄了過來。
“包熙大驚,立時從地上跳了起來,這才發現有八名白衣女子手提宮燈,正自款款走來。八名女子身後又有一名華服女子,雙手捧在胸前,輕扭柳腰,面帶微笑,直向包熙走來。這名女子面如銀盤,體態風流,面帶微笑,一眼望去,隻覺得說不出的嬌豔嫵媚。包熙雖然不是好色之人,可是看到這名女子,卻也以為她明豔不可方物,隻覺得口乾舌燥,喉頭伸縮了幾下,咽了兩口口水。
“八名白衣女子走到包熙身前丈許之處,便即向左右分開,猶如眾星捧月一番,將華服女子襯托得更加美豔。華服女子面帶微笑,對包熙說道,包先生遠道來此,想來頗為辛苦,妾身迎接來遲,還請包先生不要怪罪。
“華服女子一邊說話,一邊盈盈下拜。包熙沒有想到華服女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姓氏,心中越發驚疑不定,見她向自己行禮,急忙打躬作揖還禮,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神情頗為尷尬,模樣甚是狼狽。華服女子將包熙手足無措的模樣看在眼中,早已是見怪不怪,掩嘴微笑,口中說道,包先生是名宿大儒,妾身哪裡敢受包先生的大禮?家主聽說包先生光臨寒舍,頗為欣喜,要妾身請包先生到後堂一敘。
“包熙此時嗅到一陣異香,吸入鼻中甚是受用,只是腦袋仍然有一些昏昏沉沉,似乎不大靈光。他以為自己和冷林暢飲了一番,雖然方才睡了一覺,不過酒勁未消,才會如此頭昏腦脹,倒也並不驚疑。只是聽華服女子說完之後,他心中暗想,我稀裡糊塗走入荒山,闖入這座破廟之中,四周漆黑一片,並未看到燈火樓台。可是這位女子卻說受家主之命,請我到後堂說話。難道這座破廟左近還有大戶人家的宅子,只是深夜之中,我才沒有發覺麽?
“包熙心中驚疑不定,是以一時之間並未說話。華服女子見包熙神情猶豫,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口中說道,家主佩服包先生的學識和為人,想與包先生坐而論道,並無惡意,包先生不必多疑。
“包熙見華服女子其意甚誠, 心中頗為受用,只是心中兀自驚疑不定,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他無意中看到冷林躺在火堆旁邊,正自呼呼大睡,心中暗想,我與冷林原本都是落魄書生,如喪家之犬一般倉皇無依。只是冷林機緣巧合之下,攀上了國子監典簿大人這根高枝,走了典簿大人的門路,到京城國子監當差。以才能而論,我絕對不在冷林之下,為何他能翻身出頭,我偏偏還要受這麽多折磨?看華服女子的模樣,她的主人不是致仕的大官,便是富商大賈。眼下我已是窮途末路,若是她的主人能夠助我一臂之力,哪怕隻贈送給我幾十兩銀子的盤纏,卻也能解了眼前之危。冷林都能想法子巴結上國子監典簿大人,為何我不能找尋貴人幫忙?
“念及此處,包熙心意已決。只見他整了整身上破爛的衣衫,這才向華服女子鄭重施禮,恭恭敬敬地說道,既然尊上如此禮賢下士,學生若是還要推辭,不免太過不知好歹。隻好有勞夫人引路,帶學生前去拜見尊上。華服女子聽包熙說完之後,又掩嘴微笑起來,其余八名白衣女子也不禁莞爾。包熙隻道這些人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今日與自己說話,不免有一些羞澀,是以不疑有他。片刻之後,只見華服女子收斂笑容,正色說道,請包先生隨妾身去見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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