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觀說到這裡,略停了停,思忖了片刻,這才接著說道:“依照厲大爺所說,灰衣老者必定是松田家的人,他發覺那名少年來歷可疑,正要仔細盤查,恰好被厲大爺和穆姑娘遇到。穆姑娘急公好義,將少年救了下來。灰衣老者見厲大爺和穆姑娘武功高強,器宇不凡,擔心兩位來到松田岩島要對松田家不利,便將少年放在一邊,轉而全力追查厲大爺和穆姑娘的來歷,這才有了和泰當中發生的一段奇事。後來厲大爺兩次夜探青天居,雖然與灰衣老者和解,彼此不再敵對,不過在下以為這個少年絕對不是良善之輩,必定要與松田家糾纏到底。眼下他在咱們的大船之上,就算灰衣老者遵守諾言,不到碼頭來與咱們為難,但是少年與咱們分別之後,若是再與松田家起了糾紛,灰衣老者必定會以為咱們與少年是同夥。到了那時,松田家或者派出戰船追殺、攔截咱們,或者派人在扶桑國內圍攻咱們。以松田家的勢力,要將咱們滅掉,可以說是易如反掌,厲大爺不可不慎重行事啊。”
厲秋風原本也猜到了灰衣老者是松田家的重要人物,那名少年是被松田家滅掉的某位大名的後人,只是沒有像丁觀想得這般有條理。是以聽丁觀說完之後,厲秋風心中大為佩服,暗想丁觀不愧在官場和江湖行走多年,閱歷極豐不說,而且洞察人心,觀人極準,這份本事要比自己強過百倍。念及此處,他點頭說道:“丁先生說得極是,厲某佩服。”
丁觀連連擺手,口中說道:“厲大爺謬讚,在下實不敢當。其實厲大爺對此事心中雪亮,只是礙著穆姑娘的面子,這才強自忍耐,將少年帶回了大船。若非穆姑娘一心要救此人,憑著厲大爺的智計,豈能不知道少年是松田家的死仇,若是將他帶回大船,便是惹禍上身,對咱們前往扶桑國辦事極為不利?”
厲秋風聽丁觀如此一說,心想丁觀雖然不知道我和慕容姑娘的來歷,不過他已經看出我對慕容姑娘甚好,事事維護於她,才會容忍少年跟隨咱們到了大船之上。只是我若是說出對慕容姑娘不滿之語,實在於心不忍,還是不說為妙。
念及此處,厲秋風搖了搖頭,口中說道:“丁先生想得左了。厲某只是以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不忍心看到少年被人折辱,這才將他救了回來。不過厲某已經和他說過,若是他想避禍,咱們可以將他帶離松田岩島。待到咱們到了扶桑國之後,便要他離開大船,自尋妥當之地藏匿。若是他不願意離開松田岩島,天亮之後盡可以自行離開,咱們可以贈予他一些銀子,由著他在島上居住。丁先生,厲某如此打算,不曉得是否妥當?”
依照丁觀的打算,須得趁著天還未大亮之時,便要將少年弄死,然後將屍體綁上大石頭後丟入海中,方能一了百了。如此一來,即便灰衣老者翻臉不認人,派人到碼頭上來搜查少年,也只能空手而歸,不敢與自己和厲秋風為難。不管灰衣老者是否派人前來糾纏,自己盡早取了關防,立時揚帆出海,直奔扶桑國而去。可是聽厲秋風說完之後,丁觀知道厲秋風無意將少年害死,心中暗想,此人當日斬殺劫奪咱們大船的強盜之時,出手無情,殘忍之極,絕對是一個冷酷無情之人。而且以此人的智計,豈會看不出將少年留在身邊,乃是一個極大的禍患?他不殺少年,多半是害怕姓穆的丫頭髮怒。這個小子明明愛煞了穆丫頭,偏偏忍住不說,自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其實只要看他在穆丫頭面前唯唯諾諾的模樣,豈以不知道他的心思?此人心如鐵石,又極是狡詐,否則也不能被陽震中如此看重。只是他太過好色,乃是他的軟肋,終究成不了大事。此次前往扶桑,若是想要拿捏住此人,日後要他幫我做事,便要從穆丫頭身上著手。穆丫頭莽撞無禮,要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上並非難事。只要利用好這個蠢笨的丫頭,便能讓姓厲的小子乖乖聽命。
丁觀打定了主意,急忙陪著笑臉說道:“原來厲大爺早有打算,在下佩服。厲大爺算無遺策,就照厲大爺的主意辦罷。在下這就要仆人收拾好一間艙室,讓少年搬進去住,免得打擾了厲大爺歇息。”
厲秋風聽丁觀說完之後,心中一怔,看了他一眼,口中說道:“咱們還不曉得少年的打算,或許天光大亮之後,他要下船回到岸上也說不定,丁先生何必要急著為他備好艙室?”
丁觀陪著笑臉說道:“厲大爺說得極是。不過在下猜測,這個小子極是聰明,他自然知道自己已經露了相,灰衣老者絕對不會放過他。若是他離開咱們這隻大船,只怕鞋底剛剛沾上碼頭的泥兒,便會著了松田家的毒手。只要他不是腦殼壞掉了,必定不會離開大船,而是要和咱們一起前往扶桑。此人敢到松田岸島來鬧事,必定不是孤身一人,在扶桑國內多半還有同黨。他回到扶桑國後,再與同黨商議,以圖卷土重來,找松田家報仇。不過這是他與松田家之間的仇怨,與咱們沒有絲毫乾系,由著這些扶桑人自相殘殺好了。扶桑人陰險狡詐,狠毒凶殘,死一個少一個,對咱們只有好處,沒有絲毫壞處。”
厲秋風聽丁觀說完之後,心中佩服,點了點頭,口中說道:“丁先生行事周全,在下只有佩服得份兒。有勞先生去為少年準備艙室,厲某還要在甲板上吹一吹風。”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丁觀便即向厲秋風告辭,匆匆走回船艙去了。厲秋風負著雙手站在船頭,眼看著天色漸明,碼頭上人來人往,變得越來越熱鬧,他心中暗想,咱們中原武林幫派成百上千,各擅勝場。扶桑國雖然是蕞爾小國,國內必定也有許多武林高手。方才丁觀提到甲賀和伊賀為扶桑國內兩大門派,彼此爭鬥,不過得了松田家的好處,派出門下高手為松田家效力。灰衣老者身邊那一老一小兩名怪客,十有**便是甲賀和伊賀兩大門派的門人弟子。這兩人武功詭異,出手狠毒,確實難以對付。不過以武功而論,卻也沒有什麽了不起,只要不被他們使出的那些千變萬化的古怪招數迷惑,要將他們擊敗或殺死,倒也並非難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