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歇,雨滴不住沿著千尺亭角簷的琉璃瓦滴落下來,砸在地上所鋪的青磚上,濺起水花無數。
亭外每隔三四步,便站著一名太監。這些太監又以千尺亭為中心,圍成了四層圈子。最外層的太監俱著青衣,戴黑色紗帽,一個個垂首侍立。第二層的太監著青色盤領衫,頭上亦戴黑色紗帽,只是紗帽後面懸著兩支小翅。第三層太監著綠色袍服,上繡黃色紋飾,頭戴黑色無翅黑紗帽。最接近千尺亭的一圈太監只有五六人,只是這幾人身著大紅蟒衣,上繡盤龍、紅日、海水紋飾,頭戴黑色高冠。與其它太監不同,這五六人並非垂手肅立,而是在千尺亭四周緩緩地走來走去。
千尺亭中的石桌上,擺著四色點心和四盤水果,桌邊還放著一個鑲著翡翠的金製酒壺,一條用黃金雕成的盤龍環繞於酒壺之上,龍頭自壺身探出,恰好成為壺嘴。桌子東西兩側各擺著一個白玉製成的酒杯,晶瑩剔透,極為精致。兩個杯子中都留著小半杯酒,不時散出幾絲濃鬱的酒香。
此時亭中站著兩人,正憑欄遠眺,看著梓金山下的紫禁城。
左首那人頭戴黑色紗帽,身穿黑色長衫,領口處露出雪白的內衣領子。只見他白發蒼蒼,兩道白眉從眼角垂下,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他頦下無須,面色紅潤,宛若嬰兒。一雙細目似睜似閉,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未放在心上。右首那人四十多歲年紀,一張方臉,頗為威武雄壯。他身著大紅蟒衣,與亭子邊上那五六名的太監的服飾相同。只是此人頭上戴著的卻是黑色紗帽,帽後懸著兩支長翅,竟然與朝廷一品大員的官帽一般無二。
那老者看著山下的紫禁城,細聲細氣地說道:“這山在前朝稱為青山,成祖建造紫禁城,曾在此處堆積煤石,是以又將此山稱為煤山。待成祖坐穩了江山,紫禁城落成之後,將挖護城河時淘出的泥土堆積於此,使得此山更為高大,成祖命名為萬歲山。此山位居紫禁城正北,在皇城之內,構成一道屏障,是以宮中又稱它為鎮山。先帝在日,白龍魚服之時,常常到這萬歲山上飲酒作樂。其時張公公隨侍在側,咱家也有幸陪同過幾次。”
右首那人躬身說道:“楊公公是先帝股肱之臣,蒙先帝重用,屬下佩服之至。”
那老者尖聲一笑,搖了搖頭,道:“股肱之臣?蘭公公,你這是捧殺咱家啦!”
那蘭公公一驚,雙手一掀袍子,登時雙膝跪倒,顫聲說道:“楊公公,屬下不敢……”
楊公公微微一笑,道:“蘭公公,你這是做什麽?雖說當年你是我帶進宮裡來的。只不過眼下你已經做到了禦馬監首領太監,在二十四衙門的首領太監中能排進前五位。咱家現在只是在浣衣局當差的一名老太監,連紫禁城都進不去,只能蝸居於德勝門西,苟延殘喘,以度時日,豈能受此大禮?若是哪一天李公公想起了咱家,說不定便賞一杯鶴頂紅,要了咱家這條性命。到時來宣讀聖旨的,也許就是你蘭公公……”
他話未說完,那蘭公公早磕頭如搗蒜,口中連聲說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亭外那五六名身著大紅蟒衣的太監見蘭公公如此卑躬屈膝,登時變了臉色,再也不敢向亭中看去,齊齊轉過身子,將後背朝向千尺亭。
那楊公公微微一笑,道:“蘭公公,快快請起,你這不是折殺咱家了麽?亭子外這些殺才若是將此事密報上去,只怕咱家這條性命,過不了今晚,便被李公公取了。”
那蘭公公跪在地上,
直起了身子,對楊公公說道:“楊公公盡可以放心,這些都是屬下的心腹死士,個個都是可靠之人,若是有人敢到外面亂說,屬下必取了他的人頭!”那楊公公看了亭外幾名太監一眼,長眉微微動了幾下,這才對蘭公公道:“你站起來說話。”
蘭公公答應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垂手侍立在一邊。只聽那楊公公說道:“當日雖然是咱家將你帶進宮中,可是提拔重用你的卻是張公公。再往深裡說,就算咱家和張公公想用你,先帝不點頭,只怕你今日也與咱家一樣,貶在浣衣局做苦工,死後一張破席卷了出去,扔到中官墳,被野狗叼了去。”
他每說一句,那蘭公公身子便是一抖,到得後來,已是抖如篩糠,顯是心下驚駭之極。
楊公公瞧見他這副模樣,似乎頗為滿意接著說道:“你須得知道,提拔你蘭公公的乃是先帝正德皇帝。你一個小太監,數年之內便做到了兵仗局辦事太監,這個肥差可不是平常人能得到的。其後幾年,蘭公公每年都會晉級,先帝駕崩之日,你已經是司禮監的大紅人,日後做到司禮監首領太監,只怕也不是什麽難事。咱家記得當時你不過三十多歲年紀,自大明立國,如此年紀做到這一高位,可以說是前所未有。”
他每說一句,蘭公公便答一聲是。待楊公公說完之後,那蘭公公又是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說道:“楊公公和張公公的大恩大德,屬下沒齒不忘!”
那楊公公嘿嘿一笑,道:“可是先帝駕崩之後,今上登基,蘭公公可就被踢出了司禮監,發配到康陵做守陵太監。咱家知道你花了六萬兩銀子,到處走門路,最後還是得了張驄張大人小妾的幫助,才回到京城,到直殿監當差。蘭公公,我說得沒錯罷?”
蘭公公想不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盡為這老太監掌握,心下悚然一驚,急忙磕了一個頭,顫聲說道:“楊公公真是目光如炬,屬下只有佩服的份兒。”
楊公公歎了一口氣,道:“蘭公公,打從去年年底,你從一眾太監之中脫穎而出,先是回到兵仗局,掌管兵器打造,不到一個月,又被簡拔到尚衣監,做了尚衣監首領太監手下排名第一的辦事太監。兩個月後,宮中又下了旨意,直接將蘭公公提拔為禦馬監首領太監,這份恩德,可以說是前所未有,怪不得蘭公公感激不盡,發誓為今上和陸大人、陽大人盡忠,到了禦馬監之後,不動聲色之間,便杖斃了六名太監。蘭公公,你辦得好,辦得好!”
他說到此處,發出了幾絲冷笑。這笑聲又尖又細,滿是怨毒。守在亭外的幾名太監聽了這笑聲,心下俱都是悚然一驚。
蘭公公一顆頭磕在地上,此時嚇得不敢將腦袋抬起來,一張臉伏在地上,顫聲說道:“楊公公,殺那幾名太監,是陸大人的主意,屬下只不過是奉命而行……”
“奉命而行?”楊公公哼了一聲,道:“范公公、郭公公、許公公、金公公四人確是陸大人要殺的,只不過段公公、謝公公這兩人,卻是你蘭公公要殺的罷?!”
蘭公公身子一抖,接連又磕了幾個響頭。這幾個頭磕的狠了,頭上的官帽滾落到一邊,他也不敢去撿回。
楊公公緩緩走到石桌前,坐到石凳上,端起酒杯,輕輕啜了一口,道:“蘭公公,你現在可以說得上是春風得意。只不過你不要忘了,十余年前,滅了福建方家二百余口的案子,可是你蘭公公一手辦的。”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張寸許長的白紙,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尖聲笑道:“蘭公公,你不要忘了,這張手令雖然只是一張小紙片,卻能要了宮中二十司衙門中的禦馬監首領太監的腦袋!”
虎頭岩沙家堡外,山谷中的岩洞。
沙夫人道:“一鳴說話之際,侯大叔已自將一鳴上衣解開,卻見一鳴左胸口處竟然留著一個黑色的手掌印。侯大叔見了那掌印,立時驚道:‘毒砂掌?!’我聽了這三個字,也是嚇了一跳,止住了哭聲, 對侯大叔說道:‘毒砂掌?這門武功很厲害麽?’侯大叔一邊吩咐一位大嬸到堡中藥房去取傷藥,一邊對我說道:‘好教大少奶奶得知,故老相傳,這毒砂掌是嶺南百毒門的獨門武功。修習這門功夫之時,取毒蛇、蜈蚣、毒蠍等毒物,擠出毒汁後與鐵砂混合,製成毒砂。每日一雙肉掌擊打和插入毒砂,以內力吸取砂中的毒液。待這門功夫練成之後,與人交手之時,掌力中便含著劇毒。若是給這毒掌打中,重則當場斃命,輕則身中劇毒,武功全失……’
“侯大叔話音未落,我心下驚恐之極,登時又哭出聲來。一鷺在一邊對侯大叔說道:‘言無忌既然懂得如此厲害的武功,為何一開始不用它來對付大哥?’侯大叔道:‘這門功夫雖然厲害,卻有一個極大的缺陷。修習毒砂掌的高手與人對敵之際,對手若是內力深厚之輩,掌上的劇毒被對方內力反擊,將會侵入自己心脈,便如自己身中毒砂掌一般,非死即傷。言無忌這人雖然狂妄,只是見到大少爺,卻也不敢托大。他不知道大少爺的武功底細,是以不敢一出手便用上這門功夫。其後兩人交手數百招,他察覺大少爺內力深厚,更加不敢用毒砂掌了。只不過最後被大少爺一劍刺中,生死存亡之際,便將毒砂掌不管不顧得使將出來,這才能將大少爺打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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