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幫派首腦紛紛點頭,又議論了一番之後,便即各自散去。劉湧正想轉身離開,厲秋風卻輕輕拉了他一下,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劉湧會意,便即留了下來。待各幫派首腦離開之後,厲秋風壓低了聲音,將靜心寺之事說給他聽了。劉湧大驚失色,道:“想不到這洞窟居然有此來歷。姚廣孝是百余年前了不起的大人物,世人視之為諸葛亮、劉伯溫再世。只不過此人專行詭道,玩弄陰謀,靖難一役,殺戳太慘,不是俠義道之人。劉某曾聽得華山派的前輩說過,這姚廣孝雖是釋門中人,其實奉行的卻是道家之中的陰陽之術。據說此人的師父是一名道人,精通劍術,後敗於武當派創派祖師張三豐之手。其時張三豐已名滿天下,是武林中人所共仰的一代宗師。按理說敗於張三豐的劍下,於這道人來說並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何況據說當年他與張三豐鬥了二百余招,這才惜敗於張三豐所創的太極劍下,可以說是雖敗猶榮。只不過這道人對此事耿耿於懷,卻又想不出破解太極劍法的武功,性子越來越偏激,後來收了姚廣孝為徒,除了傳他道學和武功,竟然連這偏激的性子也一並傳給了姚廣孝。只不過這姚廣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只成為一代武學大師,且將釋、道、儒三教融會貫通,通曉陰陽之術,實是大明朝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為燕王所用,最終釀成大禍。這靜心寺既然是他所建,其中必然是殺人機關密布,咱們還是不要去招惹為妙。”
厲秋風道:“劉先生,我也知道這姚廣孝是極麻煩的人物。只是實不相瞞,這洞窟之中藏了足以供數萬大軍使用的兵器、糧草、火藥及其它輜重,若是被沙家堡拿到,他們三日之內便可攻入京城,到了那時,必然是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劉湧尚不知道沙家堡已經被東廠和柳生宗岩控制,聽厲秋風如此一說,嚇了一跳,道:“三日之內攻入京城?這、這怎麽可能?那沙一鳴想造反不成?”
厲秋風道:“沙家堡堡主沙一鳴十余年前便已去世,咱們在沙家堡中見到的那人是假冒的。他是沙一鳴的弟弟沙一鷺!”
厲秋風又將沙一鳴與言無忌比武之事向劉湧簡略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沙一鷺假冒沙一鳴,與東廠和柳生一族相互勾結,想顛覆大明江山。他們在沙家堡中籠絡了兩三千名邪派人物,加上柳生一族近年來收買的江湖敗類,還有近日雲飛揚在京城周邊綠林山寨收容的叛匪,只怕人數不下兩三萬人。若是他們將這洞窟之中的兵器輜重取了出去,這兩三萬人得了輜重補給,拿下京城易如反掌。只不過這些人尚不知道姚廣孝在這洞窟之中留下兵器輜重,咱們須得搶在他們前面將這洞窟毀掉,至不濟也得將兵器輜重藏好,免得被叛賊所用。”
劉湧聽厲秋風如此一說,心下震駭之極,口中喃喃說道:“沙一鳴威震武林數十年,想不到此人竟然早已不在了。只是言無忌既然逃出了沙家堡,怎麽這十余年來音信皆無?當年我也曾聽過言無忌的名頭,知道此人心高氣傲,一心想將江西言家發揚光大,成為執武林牛耳的大家族。
他與沙一鳴之戰並未分出勝負,甚至可以說他在這場比武之中已然獲勝。此人既然逃出沙家堡,又怎麽會甘心隱居起來?何況兩人一戰之後,言家日漸勢微,不出三年便近於滅門。言無忌最看重言家在武林中的地位,豈能坐視家族傾覆?這事情說不通,實在是說不通啊!”厲秋風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聽劉湧說的頭頭是道,心下卻也是若有所思。劉湧見他沉吟不語,接著說道:“咱們此次來到沙家堡,原本以為能看到一場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武林高手的對決,只是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曲折。看樣子正如厲兄弟所說,有人挖了一個極大的陷阱,將咱們都陷在其中。”
厲秋風沉吟片刻,對劉湧說道:“看樣子這陰謀他們已籌劃了多年,眼下時機已到,他們便趁機發動……”
劉湧一怔,道:“時機已到?為何說眼下時機已到?”
厲秋風道:“劉先生不在朝廷為官,對於朝廷之中的黨爭,只怕所知不多。這事情起源於前年張大人和王大人之爭。最初兩浙巡鹽禦史一職出缺,張大人和王大人都想將自己的門生安插到這個位子上,便指使各自在吏部的門人舉薦自己人。吏部的折子遞到內閣,兩人自然不肯答應,竟然爭吵了起來,結果事情越鬧越大,兩派相互指責,競相上折子攻擊對方。到得後來,王大人上了一道奏本,揭發兩淮鹽政在江南置辦田產,收買百姓土地,隱瞞糧稅不報。那兩淮鹽政是張大人的門生,王大人的目標自然是鹽政大人背後的張大人一黨。張大人如何肯束手待斃,立時召集同黨,紛紛上折子揭發、攻擊王大人一派。事情由此爆發,最終一發而不可收拾,甚至將先帝駕前的各位閣老也牽涉進來。這些大佬各有勢力,其間盤根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是向上溯源,甚至可以牽連到大明初立時的胡惟庸案、藍玉案,其中還摻雜著靖難之役後建文余黨與燕王府的世仇,還有爭奪皇位失敗的藩王與朝廷的糾葛。這百余年來,失勢的王爺、官員從來沒有死心,得勢的一派時刻防著對手死灰複燃。這仇恨便如滾雪團一般越滾越大,如同一根繩索,越繃越緊,終於到了各派勢力要拔刀相向的時候了。何況扶桑武士潛入中原,蠢蠢欲動,關外的韃子也虎視眈眈。劉先生,現在咱們四周都是敵人,每人手中握著一把刀,都想著讓咱們幫著他們去捅別人一刀,然後他們再捅咱們一刀。如果咱們不幫著他們去捅刀子,這些人的刀子就會全都捅向咱們。”
劉湧越聽越是心驚,待厲秋風說完之後,他已是面如土色,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厲秋風道:“眼下這些人手中的刀子都對著咱們,若想活命,硬抗是絕對不行的,只有想個法子先行脫身,再找退路。既然咱們暫時無法離開洞窟,倒不如先到靜心寺去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有什麽出路。”
劉湧知道姚廣孝是一個極難惹的人物,是以並不想冒險。只是眼下確也如同厲秋風所說,進退無據,去靜心寺看看或許能找出一條出路。是以他點了點頭,低聲對厲秋風道:“咱們去看看可以,只是不可驚動太多人。否則群豪蜂擁而去,反倒會惹出麻煩。”
厲秋風點頭稱是,對劉湧道:“劉先生,您看請哪幾位朋友同去比較合適?”
劉湧沉吟了片刻,說了幾位掌門人的名字,厲秋風點頭同意。劉湧便即轉身去與那幾位掌門人聯絡,厲秋風叫過朱三家,將決定去靜心寺一探究竟之事說了一遍。朱三家雖然並無異議,卻有些擔心地說道:“厲公子,我只能保證進入院子之中不會啟動機關,若是想要進大殿和廂房,只怕會有危險……”
厲秋風道:“這個厲某已經想到了。方才我與劉先生商議之時,已經請他帶上精通機關消息的江湖朋友同去。咱們這裡有三四千名英雄豪傑, 要找出幾位精通機關的高手,想來並非難事。即便他們不如姚廣孝厲害,要保得咱們平安進退,想來總是有些辦法的。”
他說到此處,眼角余光卻瞧見慕容丹硯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厲秋風心下一凜,急忙對朱三家說道:“朱大哥,千萬別把這事說給慕容姑娘……”
他話音未落,慕容丹硯已到了兩人身邊,笑著說道:“蕭老五這人真是沒見識,他偏說老虎不會下水,我瞧著這阿二可是厲害的很,別說下水,說不定還會騰雲駕霧哩!”
厲秋風生怕她知道眾人想要探查靜心寺之事,以她的性子,定然要隨著同去。想那姚廣孝何等人物,靜心寺中定然殺機四伏,若是帶了慕容丹硯同去,不免束手束腳,要護得她周全,那是千難萬難之事。是以聽得慕容丹硯說話,他隻好隨聲應付,一心想把她支應走。
哪知道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慕容丹硯正自手舞足蹈講述老虎阿二的趣事,劉湧已自帶了十幾位江湖好手走了過來。其中有昆侖、嵩山、青城、點蒼、**、丐幫等各大幫派的幫主和掌門人,另外還有一位青衣漢子,約莫四十多歲年紀,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甚是彪悍。
厲秋風見劉湧等人到了,心想事情要糟,正想說話之時,卻聽劉湧對他說道:“厲兄弟,這幾位幫主和掌門人你都識得。只是這位兄弟,劉某還要給你引見一下。”
他一邊說一邊指著那青衣漢子道:“這位朋友複姓司徒,單名一個‘橋’字,是京城花家的傳人,兩位還要多幸近幸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