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義郎大怒,右手一抖,劍光霍霍,直向司徒橋胸口刺了過去。嵩山派劍法以厚重見長,這一劍刺出,去勢雖不甚快,只是劍刃破空之聲大起,雖然隻使出一招,卻將司徒橋的左右躲避之路盡數封死。司徒橋要麽硬接他這一劍,要麽向後退避。不過司徒橋手上並無兵刃,自然無法以肉掌硬接這一劍。他若要向後退去,數尺之外便是無底深淵。林義郎出劍之際,已計算好了司徒橋的退路,是以只出這一劍,便要取了司徒橋的性命。
在場的幫主、掌門人之中,確有幾人想將司徒橋除掉,以免後患。不過劉湧、楚丹陽等人雖然對司徒橋頗有懷疑,卻也知道此事大有蹊蹺,絕不能貿然便將司徒橋殺掉。只不過沒想到林義郎突然出手,想要阻攔之時已然來不及了。
眼見林義朗的長劍便要刺入司徒橋胸口,突然有一隻手閃電般地伸了過來,正抓在司徒橋左肩,將他拽向了一邊。林義郎這一劍堪堪貼著司徒橋右臂刺了過去,若是那人略慢了半分,司徒橋此時已是命喪林義郎長劍之下。
眾人定睛一看,出手救人的卻是厲秋風。他松開司徒橋,對林義郎道:“林掌門,此事尚有難解之處,先不要傷他。就算此人再厲害,想要從各位前輩的圍攻中脫身,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劉湧等人也紛紛解勸,鄧遙笑道:“老叫花子性如烈火,行事莽撞。想不到林掌門比老叫花子更心急,倒真應了那句話,不叫的狗……”
他本想說“不叫的狗咬人最凶”,這句話是丐幫幫眾用來嘻笑罵人的話。鄧遙為人雖然粗魯,卻一向沒什麽架子,與幫眾兄弟在一起喝酒說笑之時,也常常罵些粗話。方才一時興起,差點將這罵人話說了出來。好在這句話將要出口之際,他驀然驚覺,將這句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只不過這口氣咽得急了,一口氣逆轉在咽喉處出不來也下不去,憋得他登時咳嗽起來。
林義郎見厲秋風護住了司徒橋,卻也不好再行追殺,右手將長劍收回鞘中,對眾人說道:“各位朋友,這人將咱們帶到這個鬼地方,擺明了是想害咱們。若是還聽他胡說八道,豈不是心甘情願地落入陷阱之中?今日到此的各位朋友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若是盡數喪在這個小人手中,咱們身死還不算什麽,只是每位所在的幫派在江湖之中還如何能抬起頭來?”
這十幾位武林高手都是視死如歸之人,只不過對於各自幫派的聲譽看得卻比自己的性命還重。是以聽林義郎如此一說,紛紛點頭稱是。有人更是暗想:“咱們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稱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是真被司徒橋這種不入流的小人害死,不只自己淪為笑柄,本門在江湖中再也抬不起頭來。”
眾人念及此處,登時起了同仇敵愾之心,更有幾人握住了腰間的刀劍,紛紛望向劉湧,隻待他一聲令下,便要將司徒橋亂刃分屍。
厲秋風見除了劉湧和楚丹陽之外,其余各大幫派的幫主、掌門人都是目露殺氣。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若是聯起手來,實是難以抵擋。這小小的平台之上,立時變得殺機四伏。厲秋風道:“各位,這位司徒先生雖然行事詭異,但是若說他想公然將咱們這麽多英雄豪傑騙到陷阱之中,卻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何況在那石洞之中,司徒先生解說壁畫之時,說起話來倒也算得上乾淨利落。
此人或許不是一位江湖豪傑,就算他是一個小人,卻也並非是虛偽造作之輩。”司徒橋冷笑道:“你不如直說我是一個真小人,大夥自然能夠明白。婆婆媽媽說這麽一大堆,這些沒有讀過書的江湖武人,又懂得些什麽?!”
慕容丹硯聽厲秋風替司徒橋說好話,心下頗不以為然。只是沒有想到司徒橋不僅不領情,反倒出言譏諷,心下大怒,指著司徒橋道:“你這人真是好沒道理!厲大哥好心幫你說話,你怎麽如此出言嘲諷?真是不知道好歹!”
司徒橋怪目一翻,道:“我一向便是這樣說話。你若是不愛聽,盡可以來割了我的舌頭。”
眾人見此人如此囂張,紛紛出言喝罵起來,有幾位幫主和掌門人更是拔出了兵刃,便要將司徒橋亂刃分屍。劉湧和楚丹陽急忙將眾人攔住,苦苦解勸。
厲秋風見眾人群情激憤,高聲說道:“各位暫且不要動怒,厲某有話要說!”
眾人仍是叫嚷不停,最後劉湧大喝一聲,對眾人說道:“各位,厲兄弟沉穩多智,數次救過咱們。他有話要說,各位還是不要鼓噪為好!”
眾人這才住口不說,俱都看著厲秋風。厲秋風看了一眼劉湧,目光中盡是感謝之意,接著對眾人說道:“各位前輩,方才朱大哥的話大家都聽過了,想來對他並無懷疑。只不過司徒先生卻還沒有說話,咱們就算懷疑他,卻也要讓他將話講出來。否則就算殺了他,料想他也不會心服。各位都是江湖之中的成名豪傑,若是被人說成以眾欺寡,以強凌弱,可與諸位的身份大不相符。”
群豪這才醒悟過來。以諸人在江湖中的身份地位,隨便叫出一人都要比司徒橋不知要高出多少倍。若真是群起而攻之,傳揚出去定然被江湖中人恥笑。只是方才激憤之下,全然忘了此事。聽厲秋風一說,眾人殺氣大減,心下暗想:“厲大俠說的不錯。若是真殺了此人,定然被武林同道恥笑。”更有人心中想道:“這司徒橋雖然是一個混蛋,不過畢竟是花家的人。花家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司徒橋雖然在花家不受待見,可是說到底還是花家的女婿。花家若是知道此人死在我的手中,不免動用黑白兩道的勢力來與本門為難。好險,幸好方才沒有貿然動手,否則倒是一個大麻煩。”
厲秋風見自己的話說動了眾人,略松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咱們不妨聽聽司徒先生有何話說。若他真是想將咱們帶入陷阱,慢說各位英雄不會放過他,便是厲某也絕不容他戲弄咱們於股掌之上。到了那時,厲某自然會找他算帳,不須各位英雄出手便是。”
群豪聽他如此一說,紛紛點頭。那幾位不想與花家結怨的幫主、掌門人更是松了一口氣。暗想若是厲秋風殺了司徒橋,既除了後患,手上又不需沾血,那是最好不過之事。
厲秋風轉頭對司徒橋道:“司徒先生,厲某相信你不是故意將大夥帶至絕境。只不過你若是強行硬扛,厲某也沒有辦法。你須得明白,咱們與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就算生了齷齪,也不過是意氣之爭。司徒先生,你若不是豬油蒙了心,何必為了這小小的意氣之爭,送了你一條性命?”
司徒橋自小便性子偏激,否則也不會將眾多先生趕走。其後又與盜墓賊廝混了大半年。這些盜墓賊無一不是世間最為奸詐狡猾之輩,司徒橋和這些人混在一處,不辨忠奸,性子越發古怪。入贅花家之後,更是飽受欺凌。這十幾年折騰下來,除了在花家大姐面前尚能強自忍耐之外,到了別處便是處處翻著白眼的怪脾氣。他倒不是存心與鄧遙、林義郎等人為難,只不過一向如此說話。花家的下人及其他人等身份地位遠較司徒橋要低,是以被他嘻笑怒罵一番,雖然心下有氣,表面上仍然恭恭敬敬。而鄧遙、林義郎、許成和等人個個都是一方武林大豪,頤指氣使慣了,哪裡肯受司徒橋這份鳥氣?是以雙方一言不合,便即生了齷齪。待到了這石洞之中,殺機四伏,眼前是無底深淵,四周是漆黑的一團。身處這等神秘莫測的境地,人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對周圍之人難免生疑。是以雙方的成見越來越深,最後鬧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
只不過司徒橋脾氣雖然古怪,卻並非是不識好歹。厲秋風為他說話,他自然知道。先前雖然嘲諷了幾句,只不過性子使然。此時若是再要譏諷,卻是只有瘋子才能做出此事。司徒橋既然不是瘋子,當然不會繼續胡說八道。於是“哼”了一聲,道:“我本來要說,是他們不許我說罷了。”
眾人見他明明服了軟,卻偏偏不承認,心下又好氣又好笑。只不過都知道此時若是接上了話,必然又要被他糾纏一番,是以誰都不說話。司徒橋見眾人俱都沉默不語,接著說道:“我已經說過,這姓朱的進的是死門。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若說的是真話,那麽他到過的那個靜心寺一定是假的。以姚廣孝之能,既然建了這座靜心寺,豈能讓外人如此輕易找到寺門?我打開生門之後,照理說這姓朱的既然進入死門,絕對不會活著出來才對。或許他命大,最後居然逃了出來……”
朱三家先前不知道為何石洞會突然封閉,聽到這裡才知道自己被困於石洞之中,竟然是司徒橋做了手腳, 心下大怒,正要上前與司徒橋理論,厲秋風急忙衝他使了個眼色。朱三家對厲秋風甚是信服,見他阻止自己動手,隻得隱忍不發,口中呼呼喘著粗氣。
司徒橋道:“咱們先不管這姓朱的是如何逃出來的。這處小小平台,正是前往靜心寺的必經之處。此處如此深邃廣大,剛好印證了姚廣教最喜好的做事手段。他重建北京城之時,便也是這般氣勢雄偉。是以前往靜心寺的道路,定然便在咱們面前。”
他話音未落,劉湧說道:“司徒先生,我方才已在平台四周細細查看,確實並無道路。平台之下深不可測,即便舉著火把,卻也看不到道路的蹤跡。楚掌門和許掌門在石壁上也細細查過,也沒有發現暗門或是洞穴的痕跡……”
司徒橋微微一笑,道:“這道路詭異之極,你們若是能夠找到,還要我有何用處?這姓朱的倒也並非全無用處。咱們這些人之中,此人的武功最差……”
他說到此處,人人心中均想:“你這話說的可不對。朱三家武功雖然不高,只不過他若是用了長槍大刀,殺你絕非難事。倒是你的武功馬馬虎虎,在咱們這些人之中可以說是最弱的一個。”
卻聽司徒橋說道:“他站在石壁上的洞口準備躍下之際,笨手笨腳,畏首畏尾,弄下了許多沙石。這些沙石可不會輕功,有的掉落在平台之上,有的卻灑到了平台之外。嘿嘿,這些沙石可幫了咱們的大忙,居然被我找出了通往靜心寺的道路所在。”
他說到此處,略停了停,這才對眾人說道:“誰身上帶有大錠銀子,拿出來用用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