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遙等幾人心下卻想:“早就聽說司徒橋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想來在花府之中,整日受那花家大姐的壓榨,只怕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是以離開花府之後,這平日裡受的欺壓突然不見了,狂喜之下,竟然變成了話癆,只要逮著說話的機會,便要說個不停。其志可哀,其情可憫,可憫啊!”
司徒橋卻不知道眾人這番心思,仍然自顧自地說道:“那首領早就有了打算,不待黑油傾倒而下,便已躥到了墓室門口。只不過那黑油劈頭蓋臉的從頭頂落了下來,恰似銀河落九天。待他逃到墓室門口,全身上下已被黑油淋得透了。其時墓室之中的地上橫七豎八丟棄著五個支火把,黑油淋了下來,遇到火把之後,‘呼’的一聲燃起了大火。
“那首領雖然沒有回頭,耳聽得異聲大起,知道情勢不妙。此時他已搶到墓室門口,隻覺得身後一股熱浪湧了過來,百忙中雙手扯住胸口的衣衫用力一撕,將淋滿黑油的衣衫撕成了兩半,隨即向身後甩去。此時墓室內已燃起了大火,他的衣衫剛剛脫手,便被大火引燃。
“那首領雖然逃到了墓室之外,淋滿黑油的衣衫也被他丟入墓室之中。只不過黑油已自滲入他的貼身小衣之上,這黑油又是見火即燃,是以他隻覺得身上一熱,後背已燃起火來。那首領知道不妙,百忙之中滾倒在地,就在墓道之中打起滾來。一邊滾動一邊將貼身的衣衫也撕了下來。其時他身上起火,將手燒得疼痛難忍。這人也當真了得,雖說十指連心,卻也顧不得了。片刻之間就將身上衣衫盡數除下,丟棄到了一邊。他雖然身上有數處被燒傷,倒也並不嚴重,這條性命總算保了下來。
“待他著身子站起來時,只見墓室之內火光熊熊,灼熱逼人。那僵屍連同墓室內的金銀珠寶,想來都已被這大火燒成了煙塵。那首領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敢在這陵墓之中多停留片刻?著身子逃出了墓道,再也不敢回頭望上一眼。
“他逃出那座陵墓之後,找了一個隱密的所在,藏匿了半年多,這才將身上的燒傷養好。只不過這次盜墓不只分文未得,更使得他十幾名手下盡數喪命於墓中,可以說得上是損失慘重。那首領憋了一口氣,先是逐一找到了這十幾名手下的藏匿錢財之處,卻也得了百兩黃金和千余兩銀子,還有不少珠寶玉器。他想不到這些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積攢下這麽多錢財,心中咒罵不已。不過憑空得了這麽多金銀珠寶和玉器,原本沮喪的心情倒好了不少。
“其後的半年之中,他又暗地裡召集人手。恰好遇到了我,便也被他們裹脅其中。若不是這次盜墓使得他手下群盜盡數慘死,只怕他也不會不管不顧地將我這白丁招攬到他的手下……“
他說到此處,長歎了一聲。慕容丹硯道:“司徒先生,那些盜墓賊後來怎樣了?”
司徒橋嘴角抽搐了幾下,似乎有些猶豫,片刻之後才說道:“他們……都死了……”
慕容丹硯嚇了一跳,顫聲說道:“都死了?是你殺的?”
司徒橋搖了搖頭,神色黯然。慕容丹硯追問道:“那是誰殺的?”
司徒橋道:“他們去了一處不該去的地方,結果都死了!”
慕容丹硯正想再問,司徒橋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嫌我說話囉嗦,可是你這小子偏偏問個不停,
難不成還想在這裡耽擱下去不成?”慕容丹硯聽他說話無禮,正想出言反駁,厲秋風衝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問。慕容丹硯心下不忿,強忍著怒氣,狠狠瞪了司徒橋一眼。
卻聽司徒橋接著說道:“方才我想起那盜墓賊首領所說的往事,便即想到平台外若是有一條通道,定然是用這種奇石建造,或者是在通道表面鋪上了這種奇石。是以咱們雖然舉著火把,卻也看不到通道的所在。方才劉先生和這位道長將銀錠削成銀粉之後,我便用一小撮銀粉在平台邊緣試著撒落了一些,判斷出了通道的所在,這才走了上去。哈哈,各位是不是以為我成仙了?!”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劉湧說道:“司徒先生心思機敏,目光銳利。若不是你瞧出了其中的關節,只怕咱們一籌莫展,絕對找不到出路。”
司徒橋一臉得意,道:“劉先生這話說得倒也不錯。”
眾人聽他自吹自擂,心下頗不以為然。劉湧怕他又長篇大論的說下去,急忙打斷了他的話頭,道:“司徒先生,不知道這些銀粉夠不夠用?”
司徒橋轉頭看一眼平台之外的無底深淵,這才對劉湧說道:“照理說應該夠用了。這深淵再大,想來也不過一二百丈。只要咱們省著用,料想走過這片深淵應該足夠用了。這奇石為世間罕有之物,姚廣孝再厲害,也不能憑空將它變出來不是?”
劉湧點了點頭,道:“就請司徒先生當先帶路,咱們盡快找到靜心寺。”
司徒橋笑道:“這個好說。我在前面用銀粉拋撒,各位只需踩著有銀粉之處向前行走便是。只不過這銀粉細小,遇風便會飛散。各位行走之時,千萬要小心在意,不要將銀粉弄散。”
眾人知道終於可以繼續前行,心下都松了一口氣。只不過聽司徒橋如此一說,卻又有些惴惴不安。只見司徒橋左手舉起火把,走到平台邊緣,看著平台之外銀粉鋪出的寬約丈許的通道,慢慢的走了上去。
司徒橋走得極是小心,雖然偶有銀粉飛了起來,卻又慢慢落到了原處。劉湧對眾人說道:“我隨在司徒先生身後,各位自行排列,走路之時千萬小心。”
他說完之後,將衣衫下擺提了起來,卷入腰間所束的布帶之中。他這番舉動,是為了行走之時,長衫不會帶起氣流,自然不會將通道上的銀粉衝散。眾人也學著劉湧,紛紛將長衫卷了起來。朱三家原本就是一副農家漢子的短打衣衫,見了眾人手忙腳亂的模樣,哈哈大笑,道:“還是咱們種地的乾脆,不像你們這些穿長衫的,偏有這許多麻煩。”
眾人結束停當之後,卻見司徒橋舉著火把站在平台之外兩三丈處,正自等候著眾人。劉湧走到平台邊緣,看著眼前星星點點的銀粉在火把光照之下閃閃發光。饒是他武功高強,見多識光,心下卻也是忐忑不安。只不過到了此時,卻也容不得他猶豫。劉湧將牙一咬,慢慢地伸出右腳,直向平台之外踏了出去。
此時劉湧全身上下緊張之極,真氣遍布全身,隻待身子下墜,便要借力騰身而起,躍回到平台之上。只是他右腳慢慢落下,最後悄無聲息地踩到了那些銀粉鋪出的通道之上,立時察覺腳踩到了實地。他心中一喜,這才驚覺不知何時自己竟然緊緊閉上了雙眼。他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暗想自己在華山之時,每日都在懸崖頂端練習劍術和修習吐納之術,就連華山最為險峻的舍身崖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個來回,卻從來沒有如此驚慌過。仔細想來,這裡未必像華山那般險峻,只是讓自己害怕的並非是生死存亡,而是對於腳下未知的無底深淵的恐懼。
眾人見劉湧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平台,也如司徒橋那般凌空般地站在無底深淵之上,心下都松了一口氣,知道司徒橋所言非虛。司徒橋對眾人說道:“各位依次前行,千萬要小心腳下。”
他說完之後,轉過了身子,右手從懷中又摸出了一把銀粉,輕輕向身前撒了少許。只見銀粉飄飄揚揚四散飛舞,片刻之後,在司徒橋身前一丈左右又形成了丈許寬的通道。司徒橋呵呵一笑,慢慢向前走去。眾人跟在他身後,雖然瞧不見他在做什麽,只不過見他慢慢前行,知道這法子有效,心下俱都歡喜不盡。
只不過雖有銀粉指路,這通道卻寬不過丈許,走在上面又只能看見星星點點的銀粉,兩邊便是漆黑一團的無底深淵。是以眾人行走之際,都是萬分小心,唯恐一個不慎,便會跌入深淵之中。
眾人隨著司徒橋向前走了二十余丈,卻發現腳下的通道並非是直的,而是曲折向前。眾人更加不敢托大,一步一步走得極是小心。便在此時,司徒橋倏然停下了腳步。緊跟在他身後的劉湧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緊跟著也停了下來。跟在他身後的群豪也一個一個地停下了腳步,人人心下均是一凜,有人已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兵刃。
卻見司徒橋轉過了身子,對眾人說道:“各位方才對我所說的奇門五行似乎不大相信,我倒想請各位瞧一瞧,什麽是生門,什麽是死門。”
眾人嚇了一跳,心下均想:“咱們走在這無底深淵之上,一個個戰戰兢兢,誰會想去看什麽生門死門、奇門五行?還是趁早離開這個鬼地方為好!”是以一個一個急忙搖頭。劉湧道:“司徒先生,咱們身處險地,還是盡快找到靜心寺為好。若是在這裡拖延下去,一旦有更厲害的機關啟動,只怕咱們很難脫離難境。”
司徒橋笑道:“劉先生盡可以放心。姚廣孝建造靜心寺,自然不是不想讓人來到寺中。否則他只須將這條通道毀掉,那才是一了百了。既然留了這條通道,又是在這無底深淵之上,就算他神通廣大,要想設置機關,也是萬萬不能。是以這裡越是危險,對咱們來說反倒越是安全。若是我猜想的不錯,那奇門五行的機關,定然是神奇之極。咱們若是再向前行,只怕想看也看不到了。”
劉湧見他心意已決,知道此人性子倔強,再與他爭辯,只能白白耗費工夫,隻得點了點頭。司徒橋對劉湧說道:“劉先生,聽聞華山派有一種召集同門的暗器,名為‘震天子’,不知劉先生身上是否攜帶?”
劉湧一怔,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道:“這是本門遇險時召集同門前來救援的信物,劉某自然帶著。”司徒橋道:“如此最好。請劉先生向咱們方才前來的方向發射一枚震天子,管教你看到天下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