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見眾人一個個瞠目結舌,臉上盡是驚疑之色,知道他們不相信有人能夠殺死姚廣孝,正想詳細解說,忽聽司徒橋大聲叫道:“快把我的穴道解開!快把我的穴道解開!”
方才厲秋風在殿外出手將司徒橋擒住之時,眾人都在殿內圍觀地上的兩具屍體,是以都未發覺司徒橋已受製於厲秋風。隨後厲秋風封了司徒橋的穴道,將他擲在地上,擠入人群之中查看兩具屍體,更加無人理會司徒橋去了哪裡。此時突然聽到司徒橋大聲呼救,眾人都是嚇了一跳,急忙轉頭尋聲望去。卻見司徒橋躺在眾人圍成的圈子之外,全身一動不動,顯然已被人封了穴道。
劉湧還以為司徒橋受了暗算,不由得瞥了鄧遙和林義郎一眼。鄧遙已與劉湧翻臉,便也不再客氣,冷冷地看著劉湧,口中並不說話,一副“你愛怎麽想便怎麽想”的模樣。
林義郎的目光與劉湧一碰,微微一怔,搖了搖頭,口中說道:“劉先生,他的穴道不是我點的。”
劉湧知道林義郎雖然與自己為難,可是畢竟為一派掌門,何況他雖然與自己生了嫌隙,可是昆侖派掌門人楚丹陽、青城派掌門人許成和就在身邊,他還不敢公然在這兩大門派的掌門人面前說謊。而從方才的情形來看,鄧遙惟林義郎馬首是瞻。林義郎既然沒有與司徒橋為難,鄧遙自己也絕對不敢擅自出手。
劉湧心下疑惑,正想開口詢問司徒橋,忽聽厲秋風道:“他的穴道是我點的。”
劉湧心下一凜。他不知道厲秋風與司徒橋為了何事生了齷齪,不過司徒橋明顯不是厲秋風的對手,在他的手下吃了大虧。劉湧自忖雖然能夠將司徒橋穴道解開,不過因為是厲秋風出手,自己若是不分青紅皂白貿然為司徒橋解穴,那是不給厲秋風面子。劉湧做事最為謹慎,是以略一沉吟,對厲秋風說道:“難道是司徒先生得罪了厲兄弟不成?”
厲秋風搖了搖頭道:“這倒沒有。方才我在殿外聽慕容姑娘一聲驚叫,生怕殿內生了變故,便要衝進殿內。不過司徒先生失魂落魄地站在殿外,我擔心他有失,便順手點了他的穴道,將他請進了正殿。”
劉湧、清風道人、楚丹陽、許成和等人都是經歷過江湖中的狂風巨浪的武林前輩,厲秋風雖然用了一個“請”字,他們卻立時明白厲秋風擔心司徒橋留在殿外搗鬼,才封了他的穴道,將他帶入殿中。劉湧松了一口氣,對厲秋風說道:“厲兄弟,劉某敢以性命擔保,司徒先生絕對不會有什麽異心。咱們能否將他的穴道解開?”
劉湧與厲秋風說話之時,司徒橋兀自在一邊大聲叫喊:“快把我的穴道解開!快把我的穴道解開!”
厲秋風擒住司徒橋,原本只是防備此人另有圖謀,並非是因為他已經起了歹心。是以劉湧說完之後,厲秋風點了點頭,幾步走到司徒橋身邊,俯下身子,伸出右手在司徒橋胸口“膻中”穴上點了一下。司徒橋立時從地上跳了起來,也顧不得站在身邊的厲秋風、劉湧等人,直向地上那兩具屍體奔了過去。
劉湧低聲對厲秋風說道:“厲兄弟,
你說姚廣孝是被人所殺。只不過姚廣孝神通廣大,又是成祖皇帝的心腹,誰能殺得了他?誰又敢動手殺他?”厲秋風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劉先生,你還記得咱們在幻境中那座大殿中看到的情形麽?”
劉湧一怔,道:“可是咱們看到的不都是幻像麽?幻像中看到的事情,不會是真的罷?”
厲秋風道:“這可說不定。其實鬼影之事,我在皇宮之中卻也聽說過。以姚廣孝之能,既然能夠將咱們誘入幻像之中,只怕弄出鬼影也不是什麽難事。厲某相信司徒橋曾經說過的一段話。他說姚廣孝在這山腹中布下如此陣勢,是想引誘機關術高手進入他親手建造的靜心寺。至於姚廣孝耗費心血、大費周章做成此事的目的,是否如司徒橋所說,是為了布下禳星大陣,使他死而複生,眼下卻也無法判斷。
“只是姚廣孝既然想引誘天下英雄,自然知道這些高人各負驚人藝業,他若是存心作偽,只怕立時便被人察覺。到時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耗費心血氣力,以姚廣孝的智計,絕對不會蠢到這個地步。是以咱們在幻境之中看到姚廣孝與成祖皇帝反目,飲下成祖皇帝賜予他的毒酒,這才被鄭和所乘,這段經歷想來不是假的。若不是溥洽出手相救,姚廣孝已然橫屍當地。只不過成祖所用的毒酒想必是用天下最厲害的毒藥炮製而成,況且鄭和的武功神鬼莫測,姚廣孝即便沒有中毒,只怕也並非是鄭和的敵手。他與鄭和交手,體內劇毒發作更快。溥洽雖將他救走,想要替姚廣孝解毒,無異與癡人所夢。種種跡象看來,姚廣孝雖然被溥洽救走,卻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便逃入他在虎頭岩山腹之中早已建造好的靜心寺,啟動了機關,按照他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諸葛亮所留下的禳星大陣陣圖,在這山窟之中布下了陣勢,妄圖起死回生。”
厲秋風說到這裡,略停了片刻,接著說道:“咱們在幻境之中所看到的情形,十有都是真的。姚廣孝早就算計好了,只有這樣,才會誘使咱們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不至於中途畏縮,無功而返。”
慕容丹硯道:“厲大哥,若是依你所說,姚廣孝是被成祖皇帝毒死。他怎麽能肯定自己一定能夠重生?虎頭岩如此偏僻,一向少有人來,更何況那些世外高人,又如何會飛蛾投火般地進入到這地下幽冥之中?”
厲秋風搖頭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姚廣孝智計超群,而且此人最厲害之處在於他敢橫下心來與對手賭生死。比如靖難之役,其實他沒有半分勝算,但是他還是將燕王和他自己的性命,連同大明江山,一起放到了賭台之上。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與成祖反目,但是成祖的厲害想來姚廣孝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偏偏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成祖翻臉成仇。從此人生平來看,他一直在賭,賭的不只是他自己的腦袋,還有他的親人朋友的腦袋、無數百姓的腦袋,還有大明江山社稷。他既是一個智者,更是一個賭徒。從他在靖難之役未爆發之時便在虎頭岩下建造靜心寺來看,他早就布好了賭局,既是與太祖皇帝賭,也是與成祖皇帝賭,還與建文帝和他的臣子們賭。”
慕容丹硯聽得瞠目結舌,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厲秋風接著說道:“給姚廣孝下毒的人是成祖皇帝,不過動手的卻不是成祖皇帝。”
劉湧一怔,道:“想來是鄭和出手殺人罷?”
厲秋風搖了搖頭,轉頭看了一眼地上那兩具屍體,這才對劉湧說道:“殺姚廣孝的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便是和他死在一起的那個白衣人。”
劉湧和慕容丹硯都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地向地上兩具屍體望了過去。此時司徒橋正在兩具屍體邊轉來轉去,臉上的神情時而狂喜,時而陰沉。
慕容丹硯轉頭對厲秋風說道:“厲大哥,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厲秋風突然做了一個鬼臉,嘿嘿一笑,道:“其實我方才已經查驗過這兩具屍體。黑衣人的小腹之中插著一柄短劍,而白衣人左手握著短劍的劍鞘。”
慕容丹硯和劉湧臉色大變,齊聲問道:“真的麽?”
厲秋風道:“當然是真的。我方才沒來得及說,才讓兩位如此緊張。兩位若是不信,可以過去查驗一番。”
慕容丹硯見厲秋風眉宇之間隱含著幾分惡作劇成功之後的笑意,心下暗想:“原來厲大哥也並非時時都是一本正經。不過如此一來,他與我哥哥倒真有幾分相像。兩人都是一般的武功高強,出手無情。偶爾卻又會露出幾分孩子氣。呀,我要是真有兩個這樣的哥哥,那我一定是天下最幸運的人!”
便在此時,只聽司徒橋又發出了一陣狂笑。隨後他指著那黑衣人的屍體說道:“姚廣孝啊姚廣孝,想不到你自以為天下無敵,竟然就這樣送了性命,當真是報應不爽。你煽動朱棣造反,害得不知道多少人妻離子散,做了枉死之鬼。建文帝手下群臣被殘殺不算,他們的妻子女兒被當作官妓受盡折磨而死,子孫或被斬首或流放千裡之外的蠻荒之地。不過你雖然得意一時,想不到最後竟然死在親姐姐的手裡。哈哈哈,你們姚家就此絕戶,報應啊報應。哈哈哈。”
眾人見司徒橋狀若瘋狂,人人心下都生起了一股寒意。
厲秋風心下暗想:“雖然與司徒橋相識不過一日,但是從他的言行來看,此人對成祖和姚廣孝可以說是恨之入骨。這兩個都是百年前的人物,司徒橋為何對兩人如此仇恨,只怕其中大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