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走在最後,不時向腳下望去。只見下面數點光亮明滅不定,是有人已然晃亮了火折子,正在一邊拉著鐵鏈向下走,一邊舉著火折著四處張望。厲秋風向下走了十余丈,左手從懷中掏出火折子晃亮,隻用右手抓住鐵鏈,雙腳在洞壁上慢慢交替向下走。他邊走邊借著手中火折子的光亮仔細觀看洞壁,卻見眾人踩踏過的洞壁與它處不同,上面有許多磨痕,想來是被鐵鏈摩擦所致。從這些磨痕來看,絕非短時間內所能形成。厲秋風心下暗想:“這洞壁被鐵鏈磨出了數道深深痕跡,想來當年有人經常在此處上下爬行。司徒橋說這是一座姚廣孝用來迷惑成祖皇帝眼線的假寺,可是為何又要耗費力氣,在廂房中挖出這樣一個大洞?”
他想到此處,心下一凜,不由停下了腳步,仔細看了看鐵鏈的磨痕,又舉著火折子向旁邊的洞壁觀察了一番,這才點了點頭,心下暗想:“原來這洞穴並非是人力挖掘而成。而是天然便有這樣一處洞穴。姚廣孝發現這個洞穴之後,便在洞口蓋了廂房,又依地勢建了這座假的靜心寺。原本以為他建了這座假靜心寺是為了掩蓋上面那座真正的靜心寺,可以眼下看來,姚廣孝的目的可不只如此。這座假的靜心寺下還藏著更重要的東西,而且姚廣孝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條巨蛇守在此處。只不過蛇最多只能活上二三十年,姚廣孝已死了將近百年,想來洞內的巨蛇也已經死去了。”
想到此處,厲秋風心下稍稍輕松了一些。他接著向下慢慢走去,隻覺得越向下走,四周寒意越盛。到得後來,隻得運起內力抵禦寒氣。而且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耳邊隱隱傳來沉悶的“轟轟”之聲。這聲音並非連綿不斷,而是略有間斷,倒有些像水滴落於石上發出的敲擊之聲。
厲秋風凝視細聽,那轟轟之聲似乎來自腳下。他心下暗想,或許是這洞穴過於幽深,眾人雙腳踩在洞壁之上,行走之時發出腳步聲。這腳步聲在空曠的洞激揚回蕩,便在耳邊出現了回聲。
他一邊思忖一邊向洞底走去,便在此時,忽聽下面傳來司徒橋的聲音:“各位先停一下,鐵鏈到頭了!”
眾人心下一凜,人人心下均想:“糟糕!想不到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鐵鏈居然斷了,這可如何是好?”
慕容丹硯此時就在厲秋風的腳下。她抬起頭來對厲秋風說道:“厲大哥,是不是快到洞底了?”
此處寒氣大盛,慕容丹硯說話之時,聲音已自微微顫抖,想來是衣衫單薄,雖然依仗內力禦寒,卻也有些忍受不住。厲秋風道:“咱們雖然已經向下走了五六十丈,若以高度而論,還是不如咱們此前掉入的那處水潭深。是以我猜測要到洞底,只怕還要走上一段距離。”
兩人說話之時,只聽得司徒橋大聲說道:“洞壁上有一處洞口!我先進去瞧瞧,各位稍等片刻!”
眾人聽司徒橋說洞壁上有洞口,心中都是一喜。想到鐵鏈到此而終,那麽憑著鐵鏈在這洞穴之中上下來去之人,必然要進入這個洞口。說不定此處便是一處密道,能夠通到山腹之外。
只不過司徒橋說完之後,下面便沒了聲息。眾人手握鐵鏈,懸在洞壁之旁,隻覺得四周寒冷徹骨,越發難以忍受。隻得各自潛運內力,
抵抗寒氣入侵。朱三家雖然不懂內功,好在他皮堅肉厚,倒也挺得住。過了半柱香工夫,只聽得司徒橋高聲說道:“大夥兒進來罷,讓你們瞧瞧稀罕物兒!”
下洞之時,劉湧緊跟在司徒橋身後。此時司徒橋的聲音就從他腳下傳來,劉湧握住鐵鏈的右手略一放松,身子登時滑了下去。堪堪滑下一丈有余,卻見洞壁上出現了一個一人多高的方形洞口。司徒橋左手竟然舉著一支火把,正自衝他招手。
劉湧心下詫異,不知道劉湧從哪裡找到了一支火把。他尚未開口說話,司徒橋已搶先說道:“鐵鏈已到了盡頭,劉先生小心。”
劉湧這才手中握著的鐵鏈居然已經斷了,末端正與洞壁上的洞口中央平齊。腳下一團漆黑,不知道還有多深才能到達洞底。
劉湧輕輕一躍,已自躍入洞中。他立足未穩,便轉頭向著空中叫道:“清風道長小心,鐵鏈到這洞口便是末端。道長須得牢牢抓住,免得失手墜落下去!”
他話音方落,清風道人的身影已在洞外出現。他看到劉湧和司徒橋站在洞口,右手用力握住鐵鏈,身子立時停住。劉湧和司徒橋後退了一步,將洞口讓出一塊空地。清風道人身子一蕩,便即躍入洞中。
隨後楚丹陽、林義郎、鄧遙等人先後躍入洞中,只聽司徒橋哈哈大笑道:“各位,你們不是一直想瞧瞧機關消息的中樞是什麽模樣麽,一會兒就讓你們開開眼界!”
眾人隨著司徒橋向洞內走去。走了十余丈後,眼前突然變得開闊起來,竟然到了一處極大的空間。只不過眾人手中雖然舉著火折子,但是光亮過於黯淡,一時之間看不清洞內到底是何情形。
司徒橋轉過身子對眾人說道:“這石室四周的牆壁上有不少火把,咱們先將火把點燃,管教各位大吃一驚!”
眾人依言舉著火折子在四周牆壁上搜尋,果然石壁上每隔幾步就插著一支火把。眾人用手中的火折子將火把點亮,片刻之後,石室之中已是亮如白晝。
眾人這才發現這間石室大的出奇,而且地面距洞頂也足有三四丈高。距離眾人進入石室的洞口處不遠,便是五六個巨大的木輪。而在木輪後面,還有更多大大小小的木輪。這些木輪邊緣成齒狀,各個木輪嵌合在一起,嚴絲合縫。大多數木輪一動不動,不過有兩個大木輪和十幾個小木輪卻在緩緩轉動,發出“轟轟”之聲。
厲秋風這才知道方才聽到的古怪聲音便是來自這些巨大的木輪,只不過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司徒橋指著這些大大小小的木輪說道:“這裡便是這座山窟內所有機關的中樞所在。機關消息能夠運轉,就是仗著這些木輪旋轉來驅動。而這些木輪的下面,便是那條咱們始終沒有見到的地下河流。姚廣孝這個王八蛋建造這座假的靜心寺,倒也不只是為了迷惑朱棣的眼線,還將機關中樞藏在地下岩洞之中。實者虛之,虛者實之,這個王八蛋心思之縝密,用心之狠毒,真可以說得上是天下無雙!”
楚丹陽說道:“咱們若是將這些木輪毀掉,是不是這洞窟之中的機關便盡數廢了,咱們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司徒橋搖了搖頭道:“萬萬不可毀了機關中樞!若是中樞毀掉,群豪所在的那處洞窟之中的巨石便也無法升降,群豪便再也走不出去了。有我在此,機關再厲害,也傷不到各位!”
眾人見司徒橋說得眉飛色舞,又犯了狂妄自大的老毛病,卻也不願與他爭辯。只不過聽司徒橋說這裡是機關中樞,並非是逃離山窟的密道,眾人都是大失所望。
司徒橋卻是興高采烈,越說越興奮。到得後來竟然手舞足蹈起來,狂笑道:“姚廣孝畢生所學,全在這些大大小小的木輪之中。我已經盡窺其中奧秘,天下再無一人的本領能在我之上。哈哈,哈哈,便是姚廣孝死而複生,我也能用陰陽五行陣法困死他!”
劉湧心下焦躁,高聲說道:“司徒先生, 這裡既然沒有密道,咱們須得另找逃生之路,你有何高見?”
司徒橋嘿嘿笑道:“這並不是什麽難事。假靜心寺中通往山底洞窟的那處石洞不是已經封閉了麽?只不過機關中樞卻在此處,我可以找到控制那處機關的木輪,將它倒轉,便能將石拱橋頭的通道重新打開。到了那時,咱們便能回到山底洞窟之中,與群豪會合,再作計較!”
眾人心中這才有了一些盼頭,士氣複振,歇息了片刻之後,便隨著司徒橋去尋找控制朱三家這數十年間多次進入假靜心寺的那道石洞的木輪。司徒橋一臉狂傲,負著雙手在木輪之間前進趨退,倒甚是瀟灑。只是如此一來卻苦了眾人,一會兒隨他向前,一會兒卻又後退,時而趨左,瞬間卻向轉向右行。直找了一柱香工夫,司徒橋仍然在大大小小的木輪之間轉來轉去,並沒有指明控制石洞的木輪是哪一個。眾人心下雖不耐煩,卻也知道逃生的希望全都在此人身上,是以強忍著胸中的怒氣,隨著他在木輪之間穿行來去。
便在此時,厲秋風突然聞到一絲腥氣。他心下一凜,正想說話。卻聽慕容丹硯一聲驚叫,指著石室右側叫道:“那、那是什麽?!”
只見一個木輪之後突然出現了兩個拳頭大小的紅色光點,正自緩緩向石室頂端升了起來。片刻之後,眾人才發現這兩個紅點竟然是一條怪蛇的兩隻眼睛。只見巨大的蛇頭從木輪之後完全伸了出來,口中不斷吐著血紅的信子,正自盯著眾人。兩隻蛇眼之中,盡是狠毒邪惡,似乎隨時都會撲了上來,將眾人一口吞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