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及此處,急忙低聲對於承嗣道:“是雷拳門找史家刀的麻煩,咱們不必淌這混水,繞開這裡,另找一條道路回洛陽城罷。”
於承嗣少年心性,又最好武功,聽說雷拳門要圍攻史家刀,心下大喜,正想親眼看看這一場龍爭虎鬥。只是於帆卻要離開此地,他自然心有不甘,正想找個借口說服於帆留下之時,忽聽得身後大道上馬蹄聲大起。於帆臉色一變,來不及說話,伸手一拉於承嗣,便即躲到路邊一處樹叢後面。過了片刻,五六騎高頭大馬已然從兩人面前掠過,直衝向不遠處的酒館。緊接著有人高聲說道:“大少爺,你們在這裡麽?”
卻聽史天寶大聲說道:“是史大叔麽?小侄在此,有勞史大叔了。”
於帆等二人聽出史天寶的聲音裡帶著驚喜,心下均想:“看樣子史天寶追蹤那個怪人離了關帝廟,一直追到這裡,卻被雷拳門包圍。眼下他的幫手到了,自然欣喜不已。他稱呼來人為‘大叔’,那麽此人應該是史天寶的父親史念豪一輩,武功想來要比史天寶高出不少。兩派此時動起手來,衛乾倒未必有取勝的把握。”
於帆思忖之時,只聽那衛大叔笑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史來,你是我的大侄子,我來幫你站站隊,又有什麽勞不勞的。你爹爹就在後面,一會兒也就到了。”
只聽史天寶驚道:“我爹爹也會來麽?這、這倒奇了。”
那史大叔笑道:“大侄子,你是你爹最看重的兒子,這史家刀掌門人的位子,遲早也是你的。像咱們這幫老兄弟,實是難望大侄子的項背。”
卻聽史天寶笑道:“史大叔言重了。到時還要請史大叔多多關照,侄子先行謝過了。”
於帆心下一凜,暗想:“這史大叔明裡吹捧史天寶,聽起來可沒安什麽好心。那句‘像咱們這幫老兄弟,實是難望大侄子的項背’可不是什麽好話,分明藏著不少怨氣。可笑的是這史天寶竟然沒有聽出來,還以為這史大叔真會幫他。此人草包一個,若是史念豪真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他,只怕史家刀滅門之禍,就在眼前了。”
此時卻聽一人朗聲笑道:“史大管家,您老人家也到了這裡,倒真是難得。”
於帆和於承嗣對視了一眼,心下均想:“原來這史大叔,便是昨日親自到了天一客棧的那位史大管家。聽史天寶的口氣,此人在史家刀門中的武功地位著實不低,倒要瞧瞧此人是何模樣。”
卻聽史大管家道:“衛四爺言重了。我比你不過大上個十五六歲,還稱不上老人家。尊師楊掌門,今日為何沒有現身?”
只聽衛乾道:“家師聽說史大少爺帶了貴派數十名高手,
氣勢洶洶地到了龍門,生怕兩派起了誤會,本來想親自到此地勸說史大少爺。只是嵩山派有幾位朋友恰好登門拜訪,家師要陪他們到龍門一遊,便派了在下來見過史大少爺。在下出門之前,家師對在下再三叮囑,史家刀與雷拳門同為武林一脈,又久居洛陽城,數十年來互通生氣,維持著洛陽左近江湖的一片安寧,此為貴我兩派之福份。二十五年前,在少林寺主持大師和嵩山派掌門見證之下,史家刀和雷拳門兩派掌門互換了貼子,許諾兩派世代交好,不生事端。以洛陽北門至南門為軸心,北至黃河,南至龍門,以東由史家刀為主,以西為雷拳門為先。此事雖然發生於二十多年前,史大管家是史家刀的要緊人物,想來也是知道的罷?”史大管家笑道:“此事不只我史家刀滿門皆知,便是武林各大幫派之中,知道的人也不少。只不過十五年前,貴派不守盟約,竟然聯合了黃沙派,與我史家刀為難。只不過在少林高僧主持之下,黃沙派覆滅,貴派也答應不再向我史家刀挑釁。敝派掌門人當時承諾貴派可在洛陽城以南便宜行事,至此兩派再無紛爭……”
他話音未落,卻聽衛乾說道:“史大管家,您這話可說得不盡不實。貴派是答允咱們雷拳門在洛陽城南便宜從事,不過少林寺與貴派聯手,迫得雷拳門四個堂口退出洛陽城。原本洛陽西城以雷拳門為主,卻也是名存實亡。史大管家,在下沒有說錯罷?”
史大管家冷笑一聲,道:“若不是貴派先行發難,本派也不會被迫反擊。這十幾年間,咱們兩派之間再無紛爭,洛陽城風平浪靜。可是今日衛四爺帶人將本派弟子困於此處,若是因此引發兩派爭鬥,只派貴派無法向江湖朋友解釋。”
衛乾道:“大管家此言差矣。是貴派史大少帶人闖入關帝聖君廟,騷擾香客,驚擾地方。咱們聽到消息之後,這才前來勸說史大少不要莽撞。大管家若是不信,盡可以詢問史大少,在下可曾對他無禮?”
史大管家尚未說話,卻聽史天寶怒道:“姓衛的,你公然撒謊!咱們剛走出關帝廟,便被你們雷拳門的人騙到了此處。若不是史大叔趕到,只怕你們早就動手了。”
衛乾笑道:“史大少言重啦。在下只是想勸說史大少帶著貴派的朋友盡早回到洛陽,免得生了誤會,到時有些話可就不好說啦。”
他說到此處,略頓了頓,這才接著說道:“史大少,說句得罪的話,若是咱們有心要與貴派為難,史大少和這二十幾位朋友,只怕此時已非死即傷。”
衛乾這話說得頗不客氣,於帆心下暗想:“這個姓衛的說話軟硬兼施,滴水不漏。與他相比,史天寶簡直就是一個大草包。”
此時有人沉聲說道:“衛四爺,你這話說得忒也過了。這關帝廟又不是你們雷拳門開的,難道別人就不能到此地拜祭關二爺麽?”
衛乾笑道:“想不到彭老師也來趕這淌混水。昔年咱們雷拳門和史家刀換貼子之時,南通鏢局的總鏢頭也在現場。咱們雷拳門四個堂口依照約定退出洛陽城,而洛陽城南十裡至龍門、伊水一線,說好了由咱們雷拳門主持打理。今日史大少一個招呼都不打,便帶領二十多人闖進關帝廟,打人鬧事,咱們雷拳門豈能坐視不理?便如同雷拳門突然派出二三十人,闖入洛陽城北的南通鏢局打砸鬧事,史家刀難道會不管麽?”
於帆心想:“南通鏢局是河南省內最大的鏢局之一,總鏢局便設在洛陽城北。 總鏢頭彭元喜善使一對短戟,雖不如唐赫那般有名,卻也不是無名之輩。何況開鏢局的都與官府和武林各大門派有極深的交情,且與黑道都有來往,否則鏢車一出城門,不是被官府強行征稅,便被綠林山寨打劫。是以這位彭老師,十有便是南通鏢局總鏢頭彭元喜。史大管家心思當真縝密,他知道若是自己帶了史家刀的高手前來救援,必然與雷拳門一場火拚,自己並不佔理。是以約了洛陽城內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同行,一是作為史家刀的強援,足以震懾雷拳門,使對方不敢輕舉妄動。二是可以居中調解,不至於大動乾戈,引發兩派火並。而在江湖和官場左右逢源的彭元喜,無疑是最好的人選。這位史大管家好生厲害,以才乾而論,遠在兄天寶這個草包之上。”
卻聽那彭老師笑道:“衛四爺說的不錯。當年貴派與史家刀訂立盟約之時,確是如此劃分兩派的勢力范圍。只不過據彭某所知,此次史家刀的各位朋友到關帝廟,並非是與貴派為難,而是奉了洛陽城韓知府之命,協助衙門捉拿盜墓賊。史大少帶人追蹤疑匪到了關帝廟,這才動起手來。衛四爺,史家刀和雷拳門在盟約中承諾,不得派出門人弟子到對方控制的區域向對方挑釁。史大少是奉朝廷命令公乾,而你衛四爺卻橫加阻攔,於情於理,恐怕雷拳門都有做的過份之處。”
於帆暗自讚歎,心想:“這姓彭的果然了不起,幾句話便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且用官府來壓製雷拳門。雷拳門既然以正道自詡,自然不敢與官府對抗,只怕今日這個啞巴虧算是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