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思忖之時,卻聽身邊一名閑漢說道:“活該!在咱們洛陽演什麽戲不好,偏偏要演關老爺走麥城。難道不知道關老爺便睡在洛陽城南十幾裡的關帝廟中麽?這下子惹惱了關老爺,在咱們鎮子大顯神威。那個瘦子不知道燒錯了哪柱香,得罪了關老爺,只怕在劫難逃啦。”
此時無頭關羽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已到了司徒橋頭頂。大刀未至,一股勁風已自將司徒橋的頭髮激得四處飄散。司徒橋右手雖然已套上了鋼抓,卻又如何敢硬接這一刀。只見他身子一晃,已自向右首閃開了丈許。那無頭關羽一刀劈空,雙手手腕一翻,大刀改劈為削,直向右掠去,砍向了司徒橋的脖頸。
這一刀勢若驚雷。而大刀劈出之時,無頭關羽雙腳已然落地。厲秋風遠遠望去,司徒橋身子已算甚高,只不過這關羽雖然無頭,卻比司徒橋還要高上幾分。只見他手中的大刀快如閃電,一道寒光直襲向司徒橋的脖頸。
司徒橋不敢正攖其鋒,眼見大刀到了眼前,他鬥然使了一招“鐵板橋”,身子自雙膝處突然向後倒去。那柄大刀堪堪從他身前掠了過去,一道寒風搜索他的面龐,讓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
司徒橋避開這一刀之後,左手在地上一撐,身子複又彈起,直向後退出三步。那無頭關羽大刀落空之後,見司徒橋向後退出,便即踏上一步,又向司徒橋追了過去。這無頭關羽身形高大,一步抵得上司徒橋兩步。是以司徒橋剛剛退出三步,無頭關羽又到了他面前,雙手擎刀,劈頭蓋臉般地劈了下來。
司徒橋想不到無頭關羽身形如此之快,隻得又向後退。無頭關羽緊追不舍,兩人便在戲台之前四處追逐起來。所幸司徒橋輕功極高,雖然被無頭關羽追殺得甚是狼狽,幾次險些被青龍偃月刀砍中,卻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了開去。
司徒橋與無頭關羽纏鬥之時,那四名青衣殺手已被於帆和於承嗣迫得步步後退,不知不覺之間,卻也退到了戲台之前。兩夥人殊死纏鬥,人人都恨不能一招將對手打死,是以一招一式都是狠毒之極。劇鬥之下,都沒有留意另外一夥人是什麽情形。兩夥人纏鬥了數十招,慢慢地都到了戲台邊緣。只不過右首是於帆和於承嗣一劍一鞭將四名青衣人逼向左首,左首卻是那無頭關羽手中大刀飛舞,逼得司徒橋向右首步步後退。片刻之後,四名青衣人與司徒橋相距已不過丈許,只是雙方背對著背,只顧應對著身前敵人的搶攻,卻沒有留意身後的情形。
此時那無頭關羽將手中的青龍偃月刀使得虎虎生風,大刀揮舞開來,如銀河瀉地,將司徒橋的身子籠在刀光之中。司徒橋雖然閃轉騰挪,
只是能夠閃避的圈子越來越小。鬥到分際,只見無頭關羽一刀劈下,司徒橋隻得後退了兩步。無頭關羽不待招數使老,雙手握刀自右向左橫掃了過來。這一刀勢大力沉,頗有些橫掃千軍的氣勢。司徒橋無法抵擋,隻得身子一縱,已然騰空而起。那大刀從他腳底掠過之時,卻聽得數聲慘叫,血肉橫飛。司徒橋心下大驚,暗想難道自己中刀了不成?可是明明感覺不到身上有絲毫疼痛。他驚疑之時,身子已然升起一丈多高,到了這一縱的最頂端,便即向下落去。司徒橋心下一凜,向下一望,卻見無頭關羽雙手端著青龍偃月刀,刀上盡是鮮血,地上散落著一大片七零八落的軀體,有的斷肢兀自顫抖不已。
司徒橋心下大驚,知道自己這般落到地上,非得死在這無頭怪物的刀下不可。只不過此時身在空中,沒有絲毫借力之處,想要扭轉身子,卻是勢比登天還難。他心下暗想:“我一番苦心,才得了陣圖,又盜了關羽的人頭。想不到功虧一簣,到頭來機關算盡,最後還是死在這裡!”
他身子向下直墜,眼看著無頭關羽的大刀鮮血淋漓,似乎正在等著自己落下去。他知道今日已然無幸,隻得閉目待死。
便在此時,只聽得“呼”的一聲響,司徒橋隻覺得腰間一緊,似乎被什麽東西纏住。緊接著一股大力將他向右一扯,他便如騰雲駕霧般地飛了出去。
厲秋風站在數十丈外,一直緊盯著兩夥人纏鬥不休。眼見於帆和於承嗣大戰上風,將四名青衣人打得狼狽不堪。而司徒橋卻是左支右絀,不敢強接硬擋,隻得躥高伏低,躲避無頭關羽的追殺。待兩夥人都到了戲台之前,無頭關羽一刀橫掠,迫得司徒橋退無可退,又不能左右閃避,隻得騰空而起,才避開了這一刀。
厲秋風卻知道司徒橋大勢不妙。他雖勉力避開了這一刀,只不過躍到了空中,卻終有落下之時。那無頭關羽只須端著大刀在下面守著,待他落下之時,一刀砍將過去,司徒橋非死即傷。厲秋風雖然對司徒橋素無好感,不過此事多有難解之處,須得仔細查明。司徒橋若是死在無頭關羽手中,這線索便斷了。是以司徒橋騰空而起之時,厲秋風已然搶了出去。只是他方才便見到一名閑漢肩頭搭著一卷繩索,手裡還提著一根扁擔,想來是一名挑夫。是以搶出之時,左手順手抓過那卷繩索,也不顧那閑漢破口大罵,便向戲台前撲了過去。
只見無頭關羽一刀橫掃,雖然沒有砍中司徒橋。只不過此時四名青衣人被於帆和於承嗣迫得步步後退,恰好退到司徒橋方才站立之處。這四名青衣人全力與於帆和於承嗣周旋,哪有余暇顧及身後的情形?司徒橋躍起之後,四人堪堪退了過來,正迎向了無頭關羽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這一刀勢大力沉,又快若閃電,只見血光迸現,四名青衣人竟然被這一刀砍成了八截,慘叫著倒在地上。
此時厲秋風已然搶到近前,只不過距離那無頭關羽還有數丈。他見司徒橋的身子已然從空中墜落,知道搶上前去已然不及。是以右手抓住繩頭一甩,那繩索疾向司徒橋飛去,正纏在了他的腰間。厲秋風待那繩頭在司徒橋腰上纏了幾道,急忙雙手用力一扯,將他憑空拉了過來。
從四名青衣人慘死,到司徒橋被厲秋風救出,不過是電光火石間的事情。於帆和於承嗣與四名青衣人纏鬥,雖然大佔上風,只是想要將這四人或擒或殺,卻也不是片刻之間的事情。只不過眼前突然血光迸現,緊接著四名青衣人已然屍橫就地。於帆和於承嗣大驚失色,正自驚駭之間,卻見司徒橋騰雲駕霧般地飛了出去。兩人轉頭望去,只見司徒橋飛出三丈之外,已然被人抓在手中。
厲秋風將司徒橋用繩索拉了過來,凌空抓住了他腰間神闕穴。司徒橋隻覺得全身酸麻,登時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厲秋風扣住了司徒橋的穴道,將他拎在手中,隨手將他肩上的包袱拽了下來,套在自己肩上。這才右手向地上一擲,只聽“撲通”一聲,司徒橋摔倒在地上。他身子甫一落地,便即左手一撐, 想要從地上躍起。只不過方才厲秋風抓住他神闕穴之時,內力透入血脈。此時厲秋風雖已放手,只不過血脈初通,他隻躍起半尺,身子一陣酸麻,複又摔了下去,弄得灰頭土臉,模樣甚是狼狽。
厲秋風斜了司徒橋一眼,便不再理他,轉頭向那無頭關羽望了過去。只見無頭關羽已然轉過了身子,面對著厲秋風。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還我頭來!”
厲秋風嘿嘿一笑,道:“閣下明明是一位武林高手,何必在此裝神弄鬼?”
於帆初時瞧見厲秋風現身,因四周昏暗之極,厲秋風離他和於承嗣又遠,是以並沒有認出是何人救了司徒橋。只不過厲秋風開口說話,於帆立時聽出是厲秋風的聲音。他心下一凜,暗想:“怎麽這人又在此處出現,難不成一直跟著我們不成?此人武功了得,若是對手派來對付我的,只怕今日難以脫身。”
那無頭關羽默然不語。厲秋風接著說道:“我雖然不知道閣下是友是敵,不過這柄青龍偃月刀可不是閣下的趁手兵刃,更別提你身上這身鎧甲。若是閣下想要與我動手,手裡揮舞著這柄大刀,身上又穿著這身鎧甲,只怕不是我的對手。是以我勸閣下還是拋了大刀,脫了鎧甲,何必還裝扮這無頭之人?”
他話音方落,卻見無頭關羽右手將青龍偃月刀向地上一插,只聽“噗”的一聲,刀柄已插入地面半尺,大刀穩穩地立在了地上。
於帆和於承嗣心下都是一凜。此時正當寒冬,地下盡是凍土,堅硬之極。這人將刀柄隨手向地上一插,竟然沒入地面如此之深,這份內力,可是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