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蔡京接到手下傳來疑犯便在這鎮子左近的消息之後,便帶人闖入鎮中,將鎮子數十戶百姓盡數驅趕了出來,派人押送到鎮子外頭一處樹林中。他估摸著天色已晚,疑犯定然要打尖吃飯,是以便自作主張佔了這鎮上唯一一家酒館,要杜鐵心扮了掌櫃,等著疑犯自投羅網。杜鐵心勸說他不必如此多費工夫,既然碧雲塢到了一百多位兄弟,抓住疑犯自然不在話下。蔡京卻將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隻說倚多為勝,不算好漢,傳揚出去折損了碧雲塢的名頭。不如在酒館中布下疑陣,在酒菜中放入迷藥,待點子到了之後,自然要喝酒吃飯,待他們昏倒之後盡數拿住,方能顯出碧雲塢的手段。
杜鐵心等人心下雪亮,知道這個草包聽多了江湖傳說,便也想著大出風頭。只不過大少爺正在興頭上,眾人自然不敢拂逆了他的意思。杜鐵心暗想此時碧雲塢派出的各路人馬都向洛陽方向聚齊,眼下已有兩路人馬與自己匯合,加起來足有一百多人。據派出的眼線報來消息,疑犯只有兩人,就算點子武功厲害,也難抵擋碧雲塢一百多號兄弟的圍攻。是以杜鐵心便答應了下來,將碧雲塢的人馬盡數埋伏在鎮子內外,自己扮作掌櫃,又讓七名碧雲塢莊丁埋伏在後堂,隻待迷倒了疑犯,便衝出來將其捆成一團,押回山西見官。
依照杜鐵心的意思,本來要蔡京隨同大隊人馬在鎮外埋伏。蔡京卻一心想著親手將盜賊捉住,這樣面上有光。杜鐵心雖然有些擔心,不過他也一向自負,自以為武功不弱,所選的七名莊丁也是碧雲塢中的武功好手,要捉拿兩名盜賊,自然不在話下。是以見蔡京一意要留下,便也答應了下來。
只不過厲秋風等人進了酒館,杜鐵心見到了四個人,心下倒有些疑惑。轉念一想,或許是兩名盜賊又有同夥來援,正好一起擒拿。待四人呼酒叫菜,杜鐵心卻是心下一驚。原來只顧著和眾人商議如何埋伏,如何在酒菜中放入迷藥,卻忘了將這酒館的廚子留了下來。他暗罵自己該死,只不過此時要想找人將廚子叫回來已是不及,隻得硬著頭皮應付四人,不管四人點什麽酒菜,他一概回答沒有。直到對方只要了四碗湯面,他暗想雞鴨魚肉自己不會做,下面條卻是山西人最拿手的,雖然他素來不下廚房,只是面吃得多了,自然也有幾分心得,於是便答應了下來。待他到了後堂,詢問七名莊丁是否會做湯面,七人面面相覷,同時搖了搖頭。
杜鐵心大怒,只不過此時發火卻也沒有什麽用,萬幸在廚房中找到了切好的面條,便即切了些肉丁,與面條一起胡亂下到鍋中,點起柴火煮了起來。待到水開了之後,加入一些調料,聞起來倒也有些香氣。杜鐵心要莊丁盛了四碗湯面,將迷藥放入碗中,這才端了出來。
只是蔡京一向錦衣玉食,每日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今日午時到了小鎮,一直忙碌到日落,卻也沒吃到東西,腹中早就是饑腸轆轆。方才在後堂埋伏之時,聞到鍋中湯面的香氣,已然是食指大動。只不過瞧見杜鐵心和幾名莊丁胡亂煮麵,連手都沒洗,抓著面條和肉丁扔進鍋中。他雖然饑餓,卻也絕對不肯吃如此肮髒的湯面。
是以強忍著腹中饑餓,心中已是頗為惱火。此時聽厲秋風突然問起是否饑餓,他全無半分江湖經驗,瞠目結舌地說道:“你怎麽知道我餓了?”此言一出,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厲秋風等四人心下暗自好笑,心想此人是一個草包,不足為慮。杜鐵心和七名碧雲塢的莊丁卻是大為尷尬,隻得佯裝不知,紛紛將腦袋轉到一邊,免得蔡京回過味來,以為自己嘲笑他。
便在這時,忽聽站在門外的那名莊丁說道:“有人來了!”
杜鐵心這才松了一口氣,見厲秋風等人仍是大剌剌地坐在凳子上,絲毫沒有懼意。此時他想自己援兵已到,對這幾人不必再虛於委蛇。是以他厲聲喝道:“你們還不束手就擒,真想被亂刃分屍不成?”
他話音未落,只聽“嗤”的聲輕響,緊接著站在門口那莊丁一聲悶哼,眉心間一道血箭噴了出來。隨後“撲通”一聲,那莊丁仰面摔倒在地上,眼見不活了。
這一下情勢突變,酒館內的眾人都是大吃一驚。蔡京素無江湖經驗,從來未曾見過有人被殺死在面前。見那莊丁方才還是活蹦亂跳,眨眼之間變成了一具屍體,這才知道江湖並非他原來所想的那般,只須碧雲塢少主一到,敵人便即望風而逃。那莊丁死在門口,一股血腥味道飄進屋內。蔡京正自嚇得渾身發抖,聞到血腥味道後,胸口一陣惡心,“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好在他大半天沒有吃飯,吐出的只是酸水,倒沒有什麽腐爛的食物。
厲秋風等四人的武功遠在杜鐵心之上,聽到異聲之後,便已悚然一驚,齊齊向外面望去。只見一道極細的銀光自空中疾飛而至,正打在那莊丁的眉心處,立時要了他的性命。四人心下都是一凜,幾乎同時想起了一個人。
假扮無頭關羽那人曾經以同樣的手法自空中發射暗器。雖然當時那人發射的是觸之即燃的暗器,與殺掉這莊丁的暗器全然不同。只不過厲秋風等人都是武功高手,看出發射這兩種暗器的手法、力道幾乎完全相同,知道下手的定是假扮無頭關羽那人。
杜鐵心見蔡京嘔吐起來,心中暗罵這個草包少爺太過丟人。他對一名黑衣莊丁道:“你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那黑衣莊丁眼見同伴慘死,正自忐忑之時,聽得大管家要自己出去查看情形,嚇得肝膽俱裂,顫聲說道:“大、大管家、外面有人殺人,我、我不、不能去……”
杜鐵心大怒,一個箭步躥了過去,左手揪住他的衣領,右手高高舉起,作勢便要向他臉上打去,口中怒道:“你敢說不去?!”
那莊丁更加害怕,見杜鐵心漲紅了臉,右掌蓄力,若是拍了下來,自己非得被他打得腦漿迸裂而死不可。是以他雖然害怕,隻得顫聲說道:“我、我出去看,大管家、大管家不必生氣……”
杜鐵心“哼”了一聲,左手用力一推,那莊丁向後踉蹌著退了幾步。這酒館本就狹窄,只聽“砰”的一聲,那莊丁後心已撞到了櫃台上。他害怕杜鐵心出手殺人,掙扎著向門外走去。
只見那莊丁顫抖著走到門口,先是將腦袋伸了出去,向左首看了看,這才回頭對杜鐵心道:“大管家,外面沒人……”
他話音未落,杜鐵心便即怒吼道:“滾出去看!你在屋子裡面能看到些什麽?!”
那莊丁轉頭看著杜鐵心,一臉驚恐、哀求的神情。杜鐵心卻拔出了身邊一名莊丁的腰刀,衝著門口那莊丁揮了幾下。那莊丁沒有法子,隻得膽顫心驚地走出了酒館。
他站到先前被射殺的那名莊丁屍體旁,轉頭向西望去。眾人只見他面色大變,抬頭望向半空,似乎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嘴張的老大,臉色慘白,嘴角抽搐,口中格格作響,似乎想要說話,一時卻又說不出來。
厲秋風見此情形, 知道外面一定發生了極大的變故。此時他顧不得其它事情,猛然站起身來,輕輕一縱,從杜鐵心身邊掠了過去,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厲秋風已到了酒館門口。
便在此時,卻見門外那名莊丁指著空中,轉過頭來顫聲說道:“他、他不是人,是、是……”
莊丁話音未落,又是“嗤”的一聲厲響。於帆、於承嗣和司徒橋心下均想:“完了,這人死定了!”
只不過厲秋風躍到門口時,早已從懷中掏出三枚銅錢扣在手中。此時聽得異聲響起,他目光如電,已自看到一道銀光射向了那名莊丁。厲秋風知道情勢不妙,右手一甩,三枚銅錢激射而出,恰好從那莊丁面前掠過。只聽“叮”的一聲輕響,飛到莊丁面門處的暗器已被一枚銅錢磕飛,帶著厲響直飛了出去。此時夜色沉沉,卻也看不清楚那暗器到底飛向了何處。
直到厲秋風用銅錢將暗器磕飛,那莊丁的後半截話才堪堪說完:“……是大鬼!”
厲秋風雖然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此時隻想著救他一條性命。是以右足一點,身子如箭般射了出去,待到了那莊丁身邊,左手鬥然伸出,正抓在莊丁腰帶上,反手一擲。“呼”的一聲,那莊丁已被他扔回了酒館中。只聽“劈裡啪啦”一陣亂響,卻是那莊丁壓倒了一張桌子,桌子上的碗筷盡數滾落到了地上。
厲秋風站穩了身子,轉頭向南望去。待他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卻也是大吃一驚。
只見數十丈外,赫然站著一名身高十余丈的金甲將軍,手中提著方天畫戟,正自從半空中惡狠狠地盯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