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覺雖然聽雲真隱約說過一些往事,只不過雲真講述之時,支支吾吾,多有掩飾。圓覺內心之中,一向以為雲真天性善良,自然先入為主,認為雲真雖有過錯,卻並非有意害人。是以聽了雲軒講述之事,她心下也是震撼之極,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得雙手合什,口中暗誦佛號。
雲軒見圓覺和黃旭啞口無言,這才接著說道:“往事已了,故人已逝,再說這些事情,也沒有什麽意思。黃大小姐若是想留在本觀,盡可以放心住下。蔡家在山西雖然頗有勢力,卻也不能到河南來耀武揚威。至於萬仁寺的多吉喇嘛,他害死本門弟子這筆帳,遲早是要和他算的。”
黃旭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多謝真人好意。晚輩如今心亂如麻,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家師待晚輩如同親生母親一般,實難相信當年她會做出這些事情。晚輩無顏留在貴觀,明日一早便要離開此地。今後多行善事,以贖家師之過。”
雲軒點了點頭,卻也並不勉強,轉頭看了厲秋風一眼,道:“鍾大姊,黃姑娘,你們與這位厲大俠很熟麽?”
圓覺和黃旭都是一怔,不知道雲軒為何會有此一問,不由地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雲軒略一沉吟,這才沉聲說道:“實不相瞞,貧道懷疑這位厲大俠與當年的任伍頗有關聯。是以要請他在無極觀盤桓幾日,待事情查清楚之後,再做處置。”
圓覺大驚,顫聲說道:“貧僧與厲大俠相識雖不過數日,不過他急公好義,確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貴觀是武林中人所共仰的名門正派,還是不要為難厲大俠罷。”
黃旭面色慘白,對雲軒說道:“圓覺大師說的不錯。厲大俠救過我師父,後來在苦樂庵、文王廟等地又出手救助晚輩和圓覺大師。若他是壞人,那世間更無好人了。”
雲軒搖了搖頭,道:“須知越是大奸大惡之輩,便越會騙人。當年任伍妄圖消滅無極觀,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在黃河渡口為取得家師的信任,更不惜殺戮同夥。所用的手段,與你們口中的這位厲大俠倒有幾分相似。他假稱出手相助小師妹,然後找上了苦樂庵,故意出手相救,取得了鍾大姊和黃大小姐的信任。然後以兩位和苦樂庵各位師父為掩護,混入無極觀,妄圖傾覆本觀,為任伍報仇……”
雲軒說到這裡,黃旭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站了起來,對雲軒說道:“真人此言差矣。您所說的這些事情都是推斷,並無半分證據。我師父若不是相信厲大俠,絕對不會將信物交給他……”
雲軒不待黃旭說完,便即冷笑一聲,道:“若是你師父與這位厲大俠原本就是同謀,那一切就可以說得通了。”
黃旭心下一凜,盯著雲軒的雙眼,顫聲說道:“真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雲軒沉聲說道:“黃大小姐,你難道不認為這些事情太過湊巧了麽?從蔡家公子到修武縣城,到這姓厲的突然現身,還有無極觀中莫名其妙出現一群所謂的倭寇,
似乎每一件事都指向了無極觀。這姓厲的若想自己闖入無極觀,只怕比登天還難。只不過你們這一路走來,倒似有人已算好了每一步,直到將你們送進了無極觀……”黃旭越聽越是惱火,雙眼緊緊盯著雲軒,像是要噴出火來。只不過雲軒畢竟是前輩,她強行忍住才沒有發作。不過口中呼呼喘著粗氣,胸口起伏不定,臉色漲得通紅。
圓覺生怕黃旭與雲軒翻臉,急忙開口說道:“真人擔憂無極觀的安危,確有幾分道理。只不過依貧僧看來,這位厲大俠言行舉止,雖然有些邪氣,只不過本性光明磊落,不會有如此險惡機心。貧僧可以為厲大俠打包票,若是他有不利於貴觀的舉動,貧僧願將這條性命留在這裡。”
雲軒笑道:“鍾大姊,你當年被小師妹利用,遭遇坎坷,怎麽過了三十多年,還是沒有絲毫長進?你難道沒有發覺,這事情處處透著古怪麽?”
圓覺被雲軒說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麽意思。雲軒道:“大姊不妨仔細想想,你遇到小師妹,到底是不是偶然遇到?遇到她之後,是不是她又刻意說些往事?人海茫茫,為何如此湊巧,你偏偏又遇到了她?若真如她所說,這些年來她四處尋找任伍的下落,可是為何又在距離雲台山如此之近的修武縣衙門落腳?她到底是為了‘大隱隱於市’,還是一直窺伺著無極觀,潛伏隱忍,時刻算計著報仇?”
圓覺這才明白雲軒到底想說些什麽,登時站起身來,雙手合什道:“阿彌佗佛。真人這話貧僧可不敢苟同。雖說江湖之中風波詭譎,但以這等小人之心揣測雲真師妹,她在天之靈也必然不安。”
雲軒見已將話說得開了,便也不再隱藏自己的意圖。她冷笑了一聲,道:“在天之靈?哈哈,真是可笑。鍾大姊,只怕雲真這個叛徒,此刻就躲在無極觀外,伺機便要衝進無極觀大開殺戒,為她那個奸夫任伍報仇罷!”
黃旭再也忍耐不住,指著雲軒怒道:“你把嘴巴放乾淨些!”
她話音未落,雲軒冷笑一聲,右手大袖一拂,一股勁風登時撲了過去。黃旭隻覺得一股大力湧到,不由自主地連退兩步,跌坐在凳子上,登時全身酸麻,險些摔倒在地上。
圓覺見雲軒撕破了面皮,心下又驚又怒,顫聲說道:“雲軒真人,你這是為何?”
雲軒緩緩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本觀已接到密報,雲真派了這姓厲的潛入無極觀,想要裡應外合,傾覆本觀。鍾大姊,你若還念著當年一點香火之情,與咱們一起並肩禦敵,還算得上是無極觀的朋友。若是執迷不悟,一力回護這奸賊,那貧道隻好得罪苦樂庵各位師父了。”
圓覺越聽越是心驚,到得後來,雙手已自顫抖起來,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口中說道:“雲軒真人,你到底想怎麽樣?”
雲軒笑道:“貧道現在也沒打定主意,隻好請鍾大姊、黃大小姐和苦樂庵各位師父在無極觀小住一段。”
她說到這裡,看到圓覺向厲秋風瞟了兩眼,知道她的心思,於是笑道:“鍾大姊,貧道勸你就不要指望這個小賊了。咱們給他的飯菜之中加了點佐料,只怕他這一覺要睡到明日中午才能醒來。貧道原本不想給他加料,只不過聽雲玄說此人武功了得,又極是狡猾,咱們隻好給他加了三倍的藥量。嘿嘿,嘿嘿。”
黃旭此時身上的酸痛略好了一些,立時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指著雲軒怒道:“怪不得你囉囉嗦嗦說了大半夜,原來是擔心厲大俠沒有被你們算計,故意說這些陳年舊事,明面上是說給我和圓覺大事聽,背地裡卻是害怕厲大俠沒有上當,這才要拖延時間,等著他被迷倒。 ”
雲軒冷笑道:“算你猜的不錯。不過你現在才知道上了當,嘿嘿,只怕已經晚了。”
圓覺此時倒鎮靜了下來,雙手合什道:“雲軒真人是世外高人,卻用這些手段來坑害厲大俠,難道不怕太上老君降罪麽?”
雲軒道:“對這些魔教妖人,用任何手段都不過分!貧道若是饒過了他,若是他與雲真得手,只怕不過放過咱們。”
黃旭看著雲軒咬牙切齒說話的模樣,原本如嬰兒般紅潤的面孔,此時竟然籠罩上了一層邪惡之氣。黃旭激凌凌打了一個寒顫,實難相信幾個時辰前還是仙風道骨般的一位世外高人,此刻卻變得一臉邪惡。
她正思忖之間,卻聽雲軒說道:“不過兩位放心,貧道瞧著你們只不過是被雲真和這個小賊利用,倒並非有心助魔教來與無極觀過不去。待這事情了結之後,咱們自會送你們離開雲台山……”
她話音未落,只聽黃旭一聲冷笑,道:“你這個假仁假義的老妖怪,還想拿這些假話來騙我們麽?今晚你說了這麽多話,很多都見不得光,豈能容得咱們離開雲台山?最好的一個結果無非是將咱們在什麽無極洞中關上一輩子,不過我猜想你多半會將咱們趕到懸崖之上,逼著咱們跳下去,這樣一了百了,你才能睡得著覺!”
雲軒臉色一變,原本戲謔的神情瞬間消逝不見,臉上如同蒙了一層嚴霜。只聽她冷冰冰地說道:“你果然聰明。不過聰明的人往往活不長。小丫頭,貧道本來想留你一條性命。不過現在貧道改了主意,先取了你的性命再說,免得你礙手礙腳,壞了貧道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