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一邊行走一邊細心觀看周圍的情形。只不過夜色深沉,火折子的光亮微不足道,眼前盡是一團漆黑,是以他越走越是心驚,到得後來,腳步已然極為沉重。他內心深處,數次想放棄奔走,隻想找一處地方坐下來歇息。只不過他知道一旦坐下去,只怕再也站不起來了。是以強打精神,仍然隨著孫光明和司徒橋向前走去。
待到東方的夜空漸漸有些發白之時,孫光明停下了腳步,惡狠狠將地上一個土塊踢得粉碎,凶巴巴地說道:“他娘的,不走了不走了!按咱們行走的距離,只怕現在都已經走到太原了。可是你們看看,哪有谷口村的影子?!”
司徒橋身上有傷,這一番奔波下來,傷口疼痛難忍,只是強行撐著走到現在。此時見孫光明停下了腳步,正好停下來歇息。是以他也駐足不前,右手扶著禪杖,口中呼呼喘著粗氣。
厲秋風右手握緊了警惡刀,隻覺得這一晚遇到的事情無一不透著詭異,竟然好像又回到了虎頭岩下的山腹之中,四周都是不可預知的大大小小的陷阱。他看了一眼孫光明,又看了一眼司徒橋,暗想普天之下,若論起奇門五行的本事,當世再也無人能與這兩人相提並論。即便是姚廣孝複生,想要設置機關困住孫光明和司徒橋,只怕也是不可能之事。可是眼下這兩個極有本領的異士,卻也是束手無策。此次遇到的危機,絲毫不比在永安城面對數萬大軍要小多少。
四人站在當地,各想各的心事。卻聽蘇岩說道:“天快亮了。待天亮之後,咱們能看清楚周遭的情形,事情就好辦了許多。”
厲秋風想想也是,還沒等他說話,司徒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口中說道:“這個鬼地方,老子是不想再來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將禪杖橫放在膝上,雙手將禪杖緊緊握住,好像生怕被人搶走一般。
孫光明和蘇岩也先後坐到了地上。厲秋風卻沒有坐下,手中握著警惡刀,側耳傾聽四周的動靜。
此時天空已有些發白,夜色慢慢退去,只不過四周似乎布滿了霧氣,便似將四人裹在一層棉花中一般。孫光明見厲秋風仍然萬分小心,便即開口說道:“厲大俠,有什麽不對麽?”
厲秋風道:“這霧氣來得好生奇怪,倒與蛛絲有些像。”
孫光明正想說話,忽聽厲秋風低聲說道:“孫先生,你聽!”
孫光明心下一凜,便即住口不說。他凝神細聽,不遠處似乎隱隱傳來了馬蹄聲,其間似乎還夾雜著說笑之聲。
四人心下一驚,只不過天空雖然微微發白,四周卻仍然是夜色沉沉,而且還有一層霧氣籠罩於天地之間。是以雖然隱隱聽到有聲音傳來,可是無法判斷這聲音到底來自何處。
孫光明和蘇岩、司徒橋此時已從地上跳了起來,心下都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有人出現,不知道是敵是友。喜的是折騰了大半夜,正是無路可走之時,突然有人馬出現,總算是有了脫困的希望。
四人側耳傾聽,那馬蹄聲卻是忽近忽遠,忽左忽右,有時明明就在前方不遠處,待四人大喜之下,正想奔過去細看究竟之時,那馬蹄聲和說笑聲倏忽之間又到了四人身後。四人隻得愕然停下腳步,待要轉身趕往身後之時,馬蹄聲和說笑聲卻又消失不見了。
如此過了半柱香工夫,馬蹄聲和說笑聲倏然消失。四人心下一凜,又等了半晌,聲音卻再也沒有響起。此時天色倒亮了起來,只不過霧氣仍然很重,四人雖然站在一處,卻也只能看到彼此模模糊糊的影子。
孫光明傾聽了片刻,這才對厲秋風說道:“厲大俠,這事情可透著詭異。世間哪有如此厲害的駿馬和武林高手,能在片刻之間移形換位,在咱們四周轉來轉去?”
司徒橋卻是冷笑一聲,道:“三歲小童也知道這事情不對頭,還要你來說?”
厲秋風生怕孫光明和司徒橋又起內訌,急忙開口說道:“毫無疑問是有人在搗鬼。好在天就要亮了,咱們先守在這裡不動,待天光大亮之後,咱們辯明四周的情形,再做打算罷。”
四人又等了一會兒,天空終於亮了起來。只不過霧氣卻越發重了,目力所及之處,不過三四丈遠的距離。再隔得遠了,望過去便是一片朦朧,看不清楚四周是山地還是平原。
四人面面相覷,心下均自驚疑不定。孫光明和司徒橋又手忙腳亂地將羅盤取了出來,只不過兩人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竟然臉色大變。厲秋風在旁邊瞧著兩人如此模樣,知道事情定然有了變故,便即走到兩人身邊,人尚未到,卻聽到從兩人手中的羅盤上傳來了細微的“嘶嘶”之聲。
厲秋風心下一怔,不由地向孫光明手中的羅盤望了過去。只見羅盤上的細針正在飛速旋轉,一眼望去,羅盤上盡是針影。
厲秋風雖然極少用到羅盤,只不過對於這東西卻也略知一二。此時見羅盤上指示方位的細針如此旋轉,情形當真是詭異之極。再看司徒橋手中的羅盤,情形與孫光明手中的羅盤一般無二,細針也在急速旋轉。
厲秋風一臉驚訝,抬起頭對孫光明和司徒橋道:“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孫光明和司徒橋更是驚恐之極。兩人攜帶的羅盤都是能工巧匠打造而成,比之世間商旅和江湖術士所用的羅盤要精巧百倍。自從兩人闖蕩江湖以來,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形。孫光明臉色鐵青,將那羅盤在手中翻來倒去仔細觀看,想要找出細針旋轉不停的原因。司徒橋卻是臉色慘白,直愣愣地看著羅盤,口中喃喃說道:“見鬼,見鬼,真是見了鬼了。”
蘇岩與孫光明相伴日久,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惶恐。待看到孫光明和司徒橋手中羅盤上的細針如此詭異地急速旋轉,心下也是悚然一驚。
孫光明一臉茫然,看著厲秋風道:“厲大俠,我這羅盤用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出現如此詭異的情形。想來咱們今日確是被惡鬼糾纏,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殊為不易。”
厲秋風聽他又提到鬼神,驀然間胸中豪氣橫生。他大聲說道:“連倭寇這等窮凶極惡之輩咱們都絲毫不怕,即便真有什麽鬼神,又有何懼?!”
厲秋風說完之後,仔細辨認了來路,道:“既然咱們方才出發之時,這羅盤還是好的,那咱們就沿著羅盤最初指示的方位一直走下去。我倒要看看這條路到底有沒有盡頭!若是沒有盡頭,又有誰在途中等著咱們!”
司徒橋素知厲秋風之能。當日在虎頭岩下的山腹之中,姚廣孝留下的重重機關巧妙之極,暗藏殺機。其間鄧遙和林義郎這兩大高手與眾人反目,結果禍起蕭牆。最後又引出兩條異蛇,可以說是天下最可怕的怪物。只是這些艱難險阻,卻並未挫敗厲秋風,最後被他一一破解。尤其是那條白蛇一直追殺眾人到山谷之中,最後還是厲秋風與老虎阿二聯手死戰,將巨蛇斬殺於虎頭岩下。此刻雖然身陷長平古戰場濃霧之中,司徒橋想起舊事,心中懼意稍去,心下暗想:“這個姓厲的小子膽子極大,武功又高,更了不起的是他從來不會遇難而退。有他陪在身邊,即便對手再厲害,卻總有幾分生機。”
念及此處,司徒橋將手中的禪杖一振,道:“厲兄弟說得不錯。這裡再可怕,難道還比得上永安城和靜心寺麽?!”
孫光明和蘇岩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當日兩人追蹤司徒橋,尾隨著眾人進入虎頭岩下的山腹之中。 一路之上,眼看著姚廣孝設下的機關暗器被厲秋風等人破解,心下已是大為震驚。待看到那條青蛇的屍體,孫光明和蘇岩已是震駭之極。等到兩人出了洞窟,在山谷之中親眼見到厲秋風格殺白蛇,兩人對厲秋風當真是又敬又怕。此時見厲秋風和司徒橋不懼風波,孫光明和蘇岩卻也不再沮喪。孫光明對厲秋風道:“咱們聽從厲大俠的吩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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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又商議了片刻,便即決心沿著原來的方向走下去。此時天光已然大亮,只不過天空陰沉,似乎也被霧氣遮擋。四周霧氣森森,只能看到十幾丈外的情形。再往遠處,便是灰濛濛的一片,瞧不清楚是什麽模樣。
四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約摸走了半個時辰,忽聽得前方傳來潺潺的流水之聲。四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互相對視了一眼。蘇岩長出了一口氣,道:“總算聽到一點聲音了。這一路走下來,四周沒有一點聲音,靜得讓人害怕。”
厲秋風道:“不管怎樣,既然前面有河水,足以證明咱們沒有在原地繞圈子。不過此刻咱們仍然身處險地,萬萬不可馬虎。三位跟在我身後,千萬不能莽撞……”
厲秋風話音未落,忽聽得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馬嘶。四人悚然一驚,司徒橋忍不住說道:“難道方才在咱們左近繞來繞去的那匹馬就在前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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