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祝見厲秋風臉色陰睛不定,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大爺,小人說了什麽讓您不高興的話麽?”
厲秋風搖了搖頭,口中說道:“方才萬從雲他們聽了花燈節的消息之後,一個個欣喜若狂,我倒有些猜不透他們為何如此。”
廟祝松了一口氣,笑道:“大爺到咱們修武縣城的日子不長,自然不知道這裡面的齷齪事兒。像萬二爺一夥人,明面上給大戶人家做護院武師,背地裡在城裡一些當鋪、半掩門等見不得光的地方充當打手,收了不少黑錢。每年花燈節,城裡城外的客商、百姓都會有些糾紛,萬二爺這夥人趁機發財,至少能摟上幾十兩銀子。您說他們聽到花燈節提前的消息,甚至可能正日子再辦一次花燈節,能不欣喜若狂嗎?”
厲秋風點了點頭,看了廟祝一眼,口中說道:“我瞧老兄也很開心,想來香火錢也能多收不少罷?”
廟祝一張臉笑得如同花兒一般,連連說道:“小人是能有一些進項,自然也是托大爺的福氣。要不怎麽說自從大爺到了小廟之後,小廟事事順利呢!”
厲秋風見廟祝阿諛奉承,無所不用其極,想來花燈節增加了一場,自然又有香火錢可撈,一張老臉如同盛開的花朵一般,連皺紋都平展開來,心下又好氣又好笑,道:“想不到我一介江湖浪子,還能給老兄這座城隍廟增光添彩,沒想到啊沒想到。”
廟祝嘿嘿笑道:“托福托福,沾光沾光!”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廟祝便即告辭離開。厲秋風在屋中踱了幾步,心下莫名焦躁起來。他原本想在洛陽與那人見面,只不過已過了期限,須得盡早趕回蜀中。但是眼下修武縣城之事未了,倭寇始終沒有現身,如此拖下去,自己不知何時才能離開這裡。其間又想到慕容丹硯的傷勢,心下又是一疼,暗自埋怨自己疏忽大意,沒有洞察柳生一族的陰謀,這才使得慕容丹硯傷在柳生一族殺手的劍下。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
他在屋中走了幾圈,隻覺得胸口鬱悶之氣越積越多,到得後來,隻想張口大喊大叫一番。眼看著窗外漸漸暗了下來,他再也不想在屋子中待下去,伸手從被子下面取出繡春刀掛在腰間,便即推門離開。首發 s s
待他到了前院,不由心下一怔。卻見院子四周已然懸掛起了數十個大紅燈籠。廟祝滿頭大汗,正在指揮幾個漢子將剩下的燈籠掛到杆子上。他見厲秋風走了出來,急忙迎上前去,口中說道:“花燈節還有五天,小人先把燈籠掛出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往年都是花燈節前半個月就要將這院子收拾出來,今年只有五天,也真夠忙的。明天就會有過節的彩燈送過來,大爺您就等著看吧。咱們城隍廟的燈場,保準還是修武縣城內的頭一號。什麽土地廟、紫陽觀,都他娘的見鬼去吧!“
厲秋風應付了幾句,便即向廟外走去。廟祝隻道他出門散步,卻也並沒有多問,一溜小跑又到了院子左首,大聲喝斥那幾個掛燈籠的漢子道:“老子去說幾句話,你們就敢在這裡偷懶?!老子先把話摞在這裡,今晚燈籠掛不好,每人的賞錢扣掉三十文!“
厲秋風出了廟門,卻見四周已是暮色沉沉。眼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四周都是黑壓壓的房屋。百姓愛惜銀錢,只要天未全黑,便舍不得點起油燈。是以放眼望去,天地之間黯淡無比,看上去壓抑之極。
厲秋風長出了一口氣,信步向前走去。待他走入空地外的一條大街,左右兩側的宅子大半都是漆黑一片。此時天色已接近全黑,眼前朦朦朧朧看得不大清楚。他向前走了約摸半裡地,有一隊舉著火把巡查的捕快走了過來。就在雙方要擦肩而過時,為首的那名捕快突然衝著厲秋風說道:“這不是厲大俠嗎?”
厲秋風沒有想到這名捕快竟然認得自己,心下一怔,便即停下了腳步。那名捕快走到他身前,笑道:“厲大俠好雅興,這是吃完晚飯出來遛彎兒吧?”
借著捕快手中火把的光亮,厲秋風見這名捕快有些面熟,想來也是修武縣衙門的捕快,是以點了點頭,口中說道:“天一落黑,各位就得上街來巡查,真是太辛苦了。”
那名捕快憤憤不平地說道:“心不苦,他娘的命苦!知府衙門那些王八蛋都在縣衙裡蹲著,在大街上巡查這活兒就全交給了咱們這幫兄弟。天寒地凍,誰不知道在衙門裡待著舒服?!”
他說到這裡轉頭四處看了看,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厲大俠,有件事情我得和你說一下,你可不要多心。”
厲秋風見這捕快神神秘秘的模樣,便即開口說道:“有事盡管說便是,在下洗耳恭聽。”
那名捕快小聲說道:“今日一早,河南按察使梁歡梁大人到了咱們修武縣城。我聽衙門裡的孫書辦和後院端茶送水的王老狗說,梁大人對咱們黃知縣好像不大滿意,下午已經發了兩次火,大罵了黃知縣一通。說是咱們修武縣城治安不好,百姓刁蠻。黃大人懦弱無能,被刁民所欺,這才使得凶案不斷發生。梁大人已經放下話了,他要派出身邊的親信在城中明察暗訪。兄弟們都說這是因為黃大人沒有給梁大人好處,這孫子借機要坑黃大人。他派人到城中暗訪,無非是想要找黃大人的把柄,以此來要挾黃大人,要麽給他送銀子,要麽他就遞折子罷黃大人的官。”
厲秋風沒有想到梁歡竟然如此蠻橫,到了修武縣城隻一天,便敢勒索下屬,索賄受賄。只是回想早間此人的作派, 做出這等事情卻也不足為奇。他哼了一聲,口中說道:“真是沒有王法了。韓知府也在城中,他沒為黃知縣說話嗎?”
那名捕快“呸”了一口,憤憤然地說道:“姓韓的早他娘的做了縮頭烏龜,哪裡會為咱們黃大人說話?!還有衙門裡的張師爺,平日裡小嘴巴巴巴巴地說個不停,今天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躲得影兒都不見。倒是馮師爺和尹捕頭據理力爭,為黃知縣說了幾句好話。結果兩人被梁大人破口大罵,若不是姓梁的手下一個姓白的師爺勸解,只怕馮師爺和尹捕頭丟了差事不算,一頓板子也是跑不了的。”
眾捕快圍在一處,七嘴八舌地發起牢騷來。更有人大罵按察司衙門的公差捕快比洛陽知府衙門的人還要壞,公然勒索城內的商戶,簡直與強盜無異。
為首的那名捕快對厲秋風說道:“方才這話說得遠了。我是見厲大俠挎著腰刀,穿的卻是平民百姓的衣衫。這要是被梁大人派出來的親信見到,定然會上前盤問。以厲大俠的本領,自然不會將這些烏龜王八蛋放在眼中。可是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這世上的官兒,不是一個個都像咱們黃知縣這樣講道理。厲大俠是世外高人,犯不上與這些王八蛋嘔氣。這些日子城內亂七八糟,天還沒黑就家家關緊了大門,也沒什麽看頭。厲大俠還是盡早回去歇息,否則遇上梁大人放出來的那些惡狗,不免惹出麻煩,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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