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是為了幫姑姑您贏下明天的龍舟賽的!”
華陽此言一出,李靈幽啞然失笑:“你打算怎麽幫我?”
華陽一屁股坐到李靈幽身邊,神神秘秘道:“姑姑有所不知,別的龍舟隊得知您借了禦王的兵卒做橈手,看起來贏面最大,早在暗地裡聯起手來,打算等明天給您好看。”
“哦?他們打算怎麽給我好看?”李靈幽好奇地追問。
華陽娓娓道來:“姑姑過去肯定參加過龍舟賽吧,按照慣例,龍舟入水之前,須得橈手們抬著龍頭去涇河上遊的南海神廟祭拜,再來抽簽來決定龍舟出發的位置,他們事先買通了負責佔卜的火山令,會在抽簽的時候動手腳,把您的龍舟隊分到最靠近南岸的位置,那裡水位最淺,先天不利,出發的時候一定是最慢的。”
李靈幽默默點頭,同意她的說法,水淺難行舟,這個道理不難懂。
“照你這麽說,我豈不是輸定了?”
“所以我來給您出謀獻計了呀!”
華陽一臉“有我在你別怕”的表情,對著李靈幽侃侃而談:“您要想贏,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中途改道,從後頭追上來,搶佔別人的位置,可是別人一定不會讓姑姑您的龍舟過去,就算拚了翻船入水的風險,也要堵死了您的路,雙拳難敵四腳,您一條龍舟怎麽能突破他們十幾條的重圍呢?”
華陽說到這裡,故意賣了個關子,去看李靈幽的臉色,想等她為難,自己再開口,然而李靈幽眉頭都不皺一下,十分淡定道:
“還好有你來給我通風報信,我這就派人去賄賂那個火山令,他們給他多少好處,我給他十倍,叫他把我的龍舟安排到中間水深的地位就是。”
她李靈幽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使,整個京都還有人比她更舍得花錢的人嗎?答案自然是沒有。
華陽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卡了殼,好半晌才接上話來:“不行啊,那個火山令,是永寧姑姑第二位駙馬的親叔叔,不可能被您花錢收買的,說不定還會拿了錢不辦事,去討好永寧姑姑。”
華陽知道李靈幽和永寧不對付,禦王又搶了永寧的龍舟,雙方積怨已久,絕不可能輕易化解。
李靈幽這才蹙起了兩道黛眉,臉上總算有了愁容,問華陽:“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華陽總算等到她這句話,趕緊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我都想好了,到時候我就讓我的龍舟隊把位置讓出來給您,姑姑只需要讓您的龍舟隊在出發後,劃到我的龍舟隊後頭去搶道,保管助您突出重圍,旗開得勝!姑姑,您意下如何?”
李靈幽沒有立即答應,而是遲疑道:“可是你這麽幫我,豈不是會成為眾矢之的?事後你遭人埋怨怎麽辦?”
華陽滿不在乎:“我才不怕他們呢,反正我的龍舟也贏不了,每年都是去湊數的,還不如幫姑姑您贏下頭名,到時候您掌管了凌陰,多疼我些,多給我分些冰,您看行不行?”
李靈幽還是沒答應,不溫不火地看著華陽,道:“就算是別人贏了,分冰的時候也不敢少了你份,你最好跟我說實話,你這樣幫我到底圖什麽?”
華陽心虛地低下頭,十根手指擰在一起,吭哧了片刻,小聲道:“那我就直說了啊,我有個看不順眼的人,一直沒機會教訓他,想請您到時候不要分冰給他們府上,替我出一口惡氣。”
李靈幽沒有輕信:“你先說說,你看不順眼的是誰?為什麽看不順眼那人?”
華陽揚起小臉,憤憤不平道:“就是涇陽候府的世子賀子戚,半年前禦王還沒滅掉羌國時,賀子戚那老不羞在外頭喝花酒,曾戲言禦王若是戰敗,羌國反過來攻打大涼,就叫我也去和親,還說我跟姑姑長得像,那老可汗一定喜歡!”
李靈幽臉色一沉,聲音不由地冷下來:“他這麽說你,你就沒向太后娘娘告狀,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叫人砍了他的腦袋嗎?”
倘若這件事是真的,那賀子戚不光辱了華陽,還辱了她李靈幽。
華陽鬱悶道:“我說了,但是那老不羞的姐姐是榮大表兄的寵妾,榮大表兄出面為他小舅子求情,說他只是酒後胡言,絕無不敬之心,您也知道母后最疼愛大表兄,連我都要排在他後頭,最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如今那小賀氏做了榮大表兄的正妻,涇陽候府又神氣起來,我更找不著機會報復那老不羞了。”
李靈幽眸光幽深,握住了華陽的小手:“不要緊,姑姑幫你出這口惡氣。”
華陽一愣,有點兒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姑姑,您答應我啦?”
李靈幽注視著華陽那雙像極了皇兄的眼睛,勾起嘴角,笑著點了點頭。
華陽大喜,一把摟住她的胳膊:“姑姑,您真好!”
李靈幽摸著她圓乎乎的後腦杓,柔聲道:“尋真,你要記住,你父皇是我的親哥哥,自他去後,你便是我在這世上血緣最近的人了,無論如何,姑姑都不會叫人欺負了你。”
華陽靠在李靈幽散發著幽香的懷裡,聽著她的話,臉上笑容漸漸淡了,眼底透出一絲猶豫。
……
華陽在李靈幽這裡待到黃昏才走,臨走之前,李靈幽叫小宮女去她房裡取了一隻首飾匣子出來,送給華陽。
那是一套赤金嵌寶的五毒釵環,照著公主的規製打造的,比她之前送給展又菁的那一套還要璀璨耀眼。
華陽打開一看,便愛上了, 這不是她收到的第一套五毒釵環,早在半個月前,永安和永寧分別都送了她一套,再加上榮太后給的,她已經有三套金五毒了。
然而哪一套都比不上眼前這一套看起來精巧用心,合她的心意。
“這些樣式,都是我親手畫的,改了好幾遍,人人都說你像我,想來我喜歡的,你也該喜歡。”李靈幽拿出一條白玉壁虎攀藤金項圈,在華陽的頸子上比著,全然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
華陽眼眶一熱,記起榮太后前不久跟她抱怨,說是李靈幽這個親姑姑一點都不惦記她,當時她還深以為然,眼下卻不這麽覺得了。
就說這一套精雕細刻的金五毒,沒有十天半個月的工夫都打造不出來,又是公主的規製,顯然李靈幽早就給她準備好了。
“姑姑,往後我一定常來看您。”華陽真心實意地說道,與此同時,心中也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李靈幽笑著答應了,叫金粟送她出門。
等華陽走沒了影兒,她才卸去了長輩的架子,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拿過了綠萼手上的團扇,叫她給自己揉肩。
綠萼不比金粟機靈,性情有些耿直,看不明白的就會問出來:
“殿下,剛剛那一套首飾,不是您打算明天自己戴的嗎,怎麽送給華陽長公主了呀?”
李靈幽搖著扇子,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