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湖岸是一圈丈寬的走道,鋪著一層厚實的青磚,馬蹄鐵踩在上面,發出噠噠的脆響,李靈幽側坐在金烏背上,殷鬱走在臨水一側牽著韁繩。
兩個太監跑到前頭掌燈,忍冬和阿娜爾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明月從雲層中探出頭,湖面映出一道長長的白練,微風習習,拂動岸邊綠柳,不時有幾枝細長的柳條妄圖輕薄李靈幽,都被殷鬱毫不留情地擋開。
李靈幽不滿道:“這就是你說的小跑一圈?還沒我走路快呢。”
殷鬱無奈道:“公主饒了我吧,忍冬姑娘在後頭盯著呢,真跑得快了,她指定衝上來拚死阻攔,下回我再想為您牽馬就難了。”
李靈幽瞅他一眼,笑聲道:“怎麽你想為本宮牽馬,還要她先答應嗎?”
殷鬱眼巴巴地看著她:“我不是被您從內院攆出來了嗎?”
李靈幽“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殷鬱見她不接茬,忍不住請求:“公主,您能不能讓我搬回內院?”
李靈幽借著月色,看清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渴求,忍不住逗他:“搬來搬去多麻煩,你就在外院住著吧,出門也方便。”
殷鬱啞口無言,總不能說他再也不出門了吧,明天一早他還得上朝去呢。這麽一想,確實住在求賢閣更方便,離禦王府近不說,出入還不會驚動公主,可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李靈幽見他蔫頭巴腦,有些可憐,便抬了抬腳,拿翹頭絲履輕碰了一下他的肩膀,柔聲道:“本宮準你隨時入內院,還不行嗎?”
殷鬱眼睛一亮,仰頭看她,露出比月光還明朗的笑臉:“多謝公主恩典。”
李靈幽勾了勾嘴角,手下輕撫著金烏的鬃毛。
忍冬和阿娜爾落在後面,看著李靈幽和殷鬱有說有笑,忍冬心裡發愁,小聲跟阿娜爾嘀咕。
“你覺不覺得,殿下對無望太親近了些。”
“有嗎?”阿娜爾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當然有,你還見過殿下對別的男子這般親近嗎?”
阿娜爾眨了眨眼睛:“我見過啊。”
忍冬語塞:“……那位老可汗不算。”
阿娜爾欲言又止。
忍冬沒察覺她神色異樣,兀自盯著李靈幽的背影,擔心道:“我還是覺得無望的來歷有問題,萬一他心懷不軌,將殿下哄騙了去……”
“忍冬姐姐,”阿娜爾打斷忍冬的臆測:“殿下沒你想的那樣好哄騙……”
她略帶同情的目光落在殷鬱背後,心想:只有殿下哄騙別人的份兒,哪裡輪得到別人來哄騙她。
忍冬與阿娜爾話不投機,乾脆閉上嘴。
……
李靈幽繞著湖邊兜了一圈,意猶未盡。
忍冬生恐她再吹一會兒夜風會著涼,趕緊上前勸說:“天色不早了,殿下該休息了。”
李靈幽實在怕了她念叨,點頭答應:“回吧。”
忍冬見她側坐不便,招手讓兩個太監過來充當踏腳,卻被殷鬱搶了先,只見他屈膝跪下一條腿,壓低雙肩,露出比兩個太監加起來都要寬闊硬朗的後背。
“請公主下馬。”
李靈幽兩腳懸在他背上,沒有落下,而是皺眉道:“你起來,讓奴才們來。”
她沒把他當奴才看待,便不會踐踏他。
殷鬱卻不樂意把這差事讓給別人,抬頭一瞪眼,就把兩個太監嚇退了,固執地跪在李靈幽腳下,低聲道:“我怕他們摔著您。”
李靈幽美目之中流露出些許無奈,輕歎一聲,提起裙擺,左腳蹬在右腳上,踢掉了一雙綴著金玉珠片的翹頭絲履,僅著白襪,踩在他背上。
殷鬱感覺到她溫熱的足心,背脊一僵,看著落在旁邊的兩隻絲履,身上又發起燙來,暗自慶幸,沒叫她去踩別人。
李靈幽下了馬,忍冬和阿娜爾趕緊一左一右扶著她穿上鞋,少不了又瞪殷鬱幾眼。
殷鬱紅著臉站起來,才不在意她們的冷眼,就見李靈幽摘了腰間的藍翡香薰球遞給他:“喏,賞你的。”
殷鬱受寵若驚,雙手接過,一陣幽香撲鼻,他不由地悄悄吸氣,先是覺得這香氣同他曾在她身上聞見的極其相似,後又覺得這香氣不如她身上來的醉人。
“戴上吧,你快同金烏一個味兒了。”李靈幽丟下一句調侃,帶著人離開。
殷鬱呆了呆,才反應過來她那句話的意思,忙不迭地扯著衣領去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湊近金烏聞了聞,果不其然,一人一馬身上的氣味頗為相似,說不上臭氣熏天,可也絕不好聞。
殷鬱想到李靈幽忍著這味道同他呆了這麽半天,臊得腦袋都快冒煙了,不過看到手裡精雕細刻的藍翡香薰球,更多的是竊喜,他摟著金烏的脖子親熱道:
“好金烏,多虧有你,明天我早點回來,幫你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