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幽料想,榮太后找她是因為榮清輝扶正小賀氏的事情,至於殷太后為了什麽,她還真想不出來,總歸不去是不行的,那叫抗旨不尊。
李靈幽隻好打消了去涇河看龍舟的念頭,換了一身淺金底子十二幅裙擺的牡丹花團宮裝,正經梳了高聳的凌雲髻,戴了七尾朝鳳金盤花,描了眉眼,點了花鈿,妝扮得金尊玉貴,改乘鸞車進了宮。
晉封定國大長公主之後,李靈幽的座駕可以直入皇城,過三道宮門不下車,直到內廷才需改坐肩輿。
李靈幽按照路途遠近,先去了榮太后宮裡,這是她打從搬回公主府後,第二次進宮來見榮太后,還記得上一回榮太后召見她,是為了說和她與榮清輝重修舊好。
大宮女在殿外等候,見到李靈幽身影,上前行禮問候,將她引入內殿。
阿娜爾跟隨在李靈幽身後,因為早上那點兒不愉快,忍冬很自覺地沒有跟來,留在公主府反省。
李靈幽一進到內殿,就看見榮太后坐在長榻上插花,所用的瓶子她剛好認得,正是她遷府之後,為了答謝榮太后送來的禦廚,特地進獻上來的冰釉青瓷鶴頸瓶。
這瓶子一套有八件,她隻送進宮了一對,還有另外三對,在她公主府的庫房裡吃灰。
李靈幽當初從羌國寶庫要走那三分之一,選的多是珍品中的珍品,像這套瓶子,放在宮裡已經十分難得,但在她那裡,就連擺出來的資格都沒有,論起稀罕,或許還不如她的洗腳盆。
“太后娘娘萬福。”李靈幽抱手屈膝,向榮太后行了一禮,雖恭敬卻生疏。
榮太后仿佛這才看見她似的,拿著花枝,扭頭衝她笑道:“永思來了,快起來吧,到哀家跟前坐。”
阿娜爾上前扶起李靈幽,在長榻另一邊坐下,然後垂著頭盯著腳尖,默默後退,站到梁柱底下,兩手疊於腹部的。若不看她卷曲的褐色頭髮,過於濃麗的五官,簡直就像是個土生土長的大涼人。
榮太后多瞧了阿娜爾一眼,讚賞道:“你這婢女教的好,很不像是西羌蠻子。”
阿娜爾聽到榮太后這飽含鄙夷的稱呼,眼睛都沒眨一下。
李靈幽隨手從花籃裡拿了一支粉白的芍藥,一邊扯掉上頭多余的葉子,一邊笑道:“娘娘快別誇她,她也就老實這一會兒,在外人面前給我撐臉面罷了,等回到公主府,又要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我還說不得她,不然她跟我賭起氣來,最後還要我去哄她。”
阿娜爾臉色發窘,似嗔似羞,小聲叫道:“殿下。”
“好好好,我不說了。”李靈幽一副縱容的態度。
榮太后臉上的笑掛不住,她起了這個話頭,多少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說羌國人野蠻無禮,那在羌國呆了十四年的李靈幽又能好到哪兒去,剛好能牽出來她養面首、逛青樓的醜事,趁機說教她一通。
卻不想被李靈幽幾句玩笑話堵了回去,還成了她口中的“外人”,暗示榮太后不如一個奴婢跟她親近。
榮太后想找李靈幽的茬兒沒找成,反倒給自己找了不痛快,她正琢磨著再從哪裡挑刺才不顯得刻意,就見大宮女進殿來報。
“娘娘,永寧大長公主來了。”
李靈幽摘花兒的手一頓,狐疑地看向榮太后,還以為她是故意安排了永寧進宮,卻見榮太后一臉意外的樣子,顯然是不知道永寧今天會進宮。
這就趕巧了。
李靈幽剛想把手裡的芍藥插在花瓶裡,就見一道人影提著層層疊疊的裙擺小跑進來,口中哭叫著:
“嫂嫂,您可要為我做主!禦王他搶了我的龍舟!”
李靈幽先是一愣,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麽,眼波流轉,拿粉白的芍藥掩著紅唇,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