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羞憤交加,心亂如麻,面對趙戎出的對子,腦海裡一片空白。
靜姿以前一直跟隨先生,所接觸的男子哪個不是言行端正的謙謙君子,至少在她和先生面前是這樣,來到書院後,因為某些原因,又被書院學子們當姑奶奶供著,更別提門外這群連書院大門都進不來的落魄書生了。
可是沒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一個色膽包天的登徒子,說出這種調戲之言。
這種言語她以前在看書時偶爾在一些雜書上瞥見過,都會面紅耳赤的把書頁啪的一聲合上,嗔惱的輕啐一口。
但是,現如今,這種話竟然被這個浪蕩書生大庭廣眾之下對著她說出來了!
靜姿眼睛死死瞪著趙戎,貝齒把紅唇咬出一道紫印,她此刻隻覺得一世的清白都被趙戎毀了一半。
靜姿胸脯劇烈起伏一番,用力吸了吸鼻子,將眼眶裡即將溢出的東西憋了回去。
此時腦子裡空白,聽到趙戎連續自問自答兩個對子後。
她銀牙一咬,聲音不複剛剛的清脆,有些低沉,又帶著些許顫音。
“你,你再出一個,剛剛的不算……我沒認真聽。”
趙戎聞言點了點頭,瞧著她那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樣,心中一動,忽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靜姿聽聞此句,眉頭漸漸擰起,細細品了一番這個從未聽過的奇妙疊詞長句,她認真道:
“此句是不是個殘句,後面可還有?”
趙戎眉頭一抬,微笑的注視著她,沒有回答。
靜姿見趙戎不理她,無可奈何,她兩指用力撚著衣角,又斂目思索了一番。
“仿仿徨徨……”
她起了個頭就頓住了。
“思思慮慮……”
她輕念幾字又用力搖了搖頭。
愈是咀嚼趙戎的奇特疊詞長句,便愈發覺得絕妙,奇巧,耐人尋味……
她若是強行去對,倒也能勉強應付,可是這種應付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而且她也不好意思去做……
靜姿低頭盯著腳尖,可還是能感受到全場的目光,特別是那個“浪蕩書生”的平靜眸子,明明連扶搖境都沒有,卻讓她壓力巨大。
靜姿小手垂下,不知安放何處,衣角都被快撚破了。
趙戎安靜的等了半刻鍾,他抬頭看了眼太陽,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回眸輕聲安慰道:“行了,姑娘,還是回去再慢慢想吧,嗯,按照約定,你現在該喊我什麽?”
藍衣女童臉色清白交加,她垂著頭沒有去看開口的趙戎與他身後的那一雙雙眼睛。
某一刻,她貝齒一松,放過了被咬紫了的唇瓣,猶猶豫豫的從嗓子裡擠出了三個字。
“大……哥哥……”
趙戎眨了眨眼,“大點聲。”
靜姿捏著一角的手忽地攥拳,看不清表情的沉默了片刻,依舊聲若蚊蠅。
“大哥哥……”
趙戎側耳聽了聽,做歎氣狀,“行吧,算你叫了兩聲,但最後一句喊大點聲,不知道了還以為你在這兒撒嬌呢,誤會了多不好……”
只見他話音剛落,靜姿便猛地抬頭,嬌喝道:“大哥哥!”
趙戎眉毛一揚,倒也沒被這突然一聲給嚇到,他誠懇的看著這個自尊心極強的小姑娘,柔聲回了聲:“小妹妹~”
靜姿忍不住了,從啟靈以來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她的眼睛瞬間一片晶瑩,在陽光下十分明亮,急忙抬手去擋,“你給老娘等著!”
藍衣女童撂下一句狠話便扭身跑進了門內,走前還把木門上的奇怪楹聯一扯,一起帶走了。
趙戎瞧了眼她遠去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愕然的眾人,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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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麓書院東南角有一處靜謐院子,藏在蔥蔥鬱鬱的綠林之間。
該院院外一帶粉恆,而院中隻覺異香撲鼻,放眼望去,所種花草極多。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便是那顏色不下十數種的蘭花,紅黃白綠藍橙,本該該構成一副豔麗嫵媚之色,卻被此院主人別出心裁的裁剪、擺放,裝飾的淡雅幽靜。
院牆根有隙流入清水,繞至前院,盤旋蘭花下而出。
院中甬路相銜,又有山石點綴,正中的一座書房的抱廈上懸“猗蘭幽姿”匾額。
書房門房緊掩,而窗扉敞開。
透過窗戶往房內瞧去,一張美人榻擺放在窗前,不遠處,當中擺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書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院內幽靜,只有曲折流水聲與馨人心肺的暗香浮動。
正在此時,院門被人忽地推開。
有一個身著寬大月白色長袍的清秀儒生步入院中。
此時四處無人。
清秀儒生便一手握著書卷背在身後,一手抬起伸出纖細的食指,在空中宛若蜻蜓點水、蝴蝶紛飛般的劃動著。
清秀儒生身姿筆挺,步伐輕盈,神情專注,似乎是在以空氣為紙,以指為筆潑墨。
清秀儒生熟絡的走在一條曲折花徑上,腳步巧妙的避開那些色彩各異的沁香蘭花。
某一刻,清秀儒生手上動作一停,若有所思的輕輕點了點頭,以指做筆的纖手不再寫字,而是隨意抬起,伸到腦後,頭微微歪斜。
在爛漫花叢之間,她將頭上的束起男子發鬢的頭巾輕輕一拉,烏黑似墨的青絲如瀑般滑下,跌落在削肩上。
儒衫女子眉眼如畫。
她忽地歪頭,抬手將順滑卻雜亂的青絲撩到了耳後,露出半邊曲線美好的鵝蛋臉,用兩指揉了揉白皙玲瓏的耳朵。
在快接近書房時,她突然停步蹲下。
花徑上有一株倒苗的白色蘭花。
儒衫女子娥眉微蹙,雙手輕輕將花卉扶起,一隻霜白似雪的手鑽入了黑色的濕泥之中,翻了翻,她低頭端詳著花根,神態專注,眉頭緊蹙, 不一會,面色暗淡的歎了口氣。
儒衫女子將萎敗的蘭花挖出,走去院內的清溪處,仔細的將蘭花洗淨,之後竟又將蘭花重新埋在院內的東南角。
一番收拾之後,儒衫女子推開房門,將手中書卷放在美人榻上,她轉身向屋內一扇寫滿墨字的屏風走去。
步伐款款。
一邊走著,一邊解著月白色儒衫的腰帶。
原本就寬大的遮住她身材的儒衫更加寬松了……
砰——
正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一道聲響。
儒衫女子胸前準備褪衣的手忽的頓住,她驀然回眸。
一個風風火火的藍衣女童鼓著嘴撞門而入。
小手上還抓著一副楹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