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戎此言一出。
二人之間,一時無人說話,安靜了下來。
朱葳蕤的眼睛微微睜大,怔怔的看著趙戎。
趙戎劍眉倒豎,眼睛一眨不眨的與她對視,一副要揭露某渣男面目義不容辭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朱葳蕤緩緩點了點頭,一雙柳葉眼,眼瞼微垂,她抿嘴不語。
趙戎見狀,決定加大力度。
“朱先生。”他皺眉道。
“嗯?”
趙戎語氣誠懇:“雖然背後言人所惡,有些不妥,他又是我們新來的小師弟,老師教導我們要團結友愛,可是!小師弟他的一些傷風敗德德行為,我林某必須要說,因為實在是,哎,林某要給朱先生你提個醒啊。”
朱葳蕤目光從蘭花上移開,她看了眼他,沒有接話。
趙戎一歎,“哎,也不知從何說起為好……小師弟他生的面如冠玉、劍眉入鬢、目如朗星、鼻若懸膽、唇若塗脂,又長身玉立,玉樹臨風,這些自不必我多說,既然是能吃軟飯,這些也是很容易想的到的。”
趙戎頓了頓,瞥了眼朱葳蕤,見她聚精會神的盯著他,正應著他的話語,螓首輕點。
趙戎暗中頗為滿意。
旋即,他神色一動,劍眉緊聚,握拳捶了捶手,搖頭道:
“可恨就可恨在小師弟他太過風流倜儻了,對了,太清逍遙府,有位女子天驕,年紀輕輕便是即將天志境的劍修,芳名趙靈妃,不知朱先生你是否聽過?”
朱葳蕤想了想,頷首,“有所耳聞,此女前途不可限量,怎麽,她與趙公子是何關系。”
“小師弟與趙靈妃是結發夫妻,二人青梅竹馬,郎才女貌,明媒正娶……只不過,被娶的人是小師弟。”
朱葳蕤咬唇,“等等,也就是說,趙公子……”
趙戎大手一揮,直接打斷道:“他是個贅婿。”
朱葳蕤蛾眉蹙顰,她盯著趙戎,認真道:“趙公子為何要做這贅婿啊……”
聽到身前女子的疑惑語氣,趙戎心裡一喜,果然,就沒有壞不了的風評。
他瞧了眼朱葳蕤如畫的眉眼,正凝聚著疑惑不解之意。
偉男子對吧?姐姐,我告訴你,這種第一印象很危險的,你之前那語氣,對本公子又是期待又是好奇,很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不對勁起來,不過沒關系,誰叫姐姐你運氣好遇到了我呢,本公子舌根都給你嚼爛了,就不信糾正不回來……
想到這兒,趙戎也跟著歎息一聲,表情惋惜。
“唉,起初我們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後來見到小師弟和靈妃弟妹親密無間,關系極好,我們這些師兄便也不再糾結,畢竟是他們過日子嘛,二人只要你情我願,一生獨一的白頭偕老,贅不贅婿的無所謂,依舊是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嗯,畢竟相貌擺在那兒,站在一起都是人間謫仙,想不羨旁人都難……”
“咳咳,”突然感覺又跑題了,趙戎趕緊止住又要放飛的話頭,轉而繼續道:“可是,在太清四府,當我們這些古道熱腸的師兄與小師弟相處了久了些後,便不再這麽想了!”
“哎。”趙戎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端在身前,低頭又是一聲長歎,他恨鐵不成鋼道:
“後來我們才發現,小師弟哪裡是什麽用情專一、為真情入贅的男子,他就是喜歡吃軟飯,而且還不只是一碗,小師弟他是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啊,不對不對,是乾脆連鍋都端過去了。”
趙戎轉過頭來,抿唇看著朱葳蕤,只見她正在怔怔出神的看著他。
那雙柳葉似的眉眼,愣愣的睜著,應當是還在消化著剛剛的那番半毀了她心中某個偉岸男子印象的話語。
趙戎清了清嗓子,乘勝追擊道:
“小師弟剛去太清府不久,還沒安分幾天,就開始招蜂引蝶,他的相貌與才情有多厲害,自不必我再次贅敘,朱先生應該能夠想象的到,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每天都寫很多情書,早中晚定時跑去南辭精舍送情書,
最多的一次,一天寫了十八封情書,送去南辭精舍,十八封啊,起初我們還以為小師弟是寫給靈妃弟妹一人的,是二人之間的閨中情事,後來,我與幾位師兄才得知,小師弟他是一次性給太清府十幾位和靈妃師妹一樣的女子天驕們寫情書!”
“什麽,你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朱先生,我林某人是他的師兄,當然要時刻關注他的動靜了,要防止小師弟誤入歧途,結果後來我們一看,好家夥,這哪裡是誤入,他根本就是卯足了勁往這條歧途上走,吃定了女子們的軟飯,十頭牛拉都拉不回來。”
趙戎話音一停,背著手,微微仰頭看天,噓唏不已。
就好像是一位古道熱腸、禪精竭力的大師兄突然有一天發現曾經言聽雞從、俯首貼耳的小師弟開始背道而馳換了一條道走了一樣,不要康莊大道,偏要走那羊腸小道。
朱葳蕤看著他滄桑中帶著些落寞的側臉,沉默了會兒,“趙公子然後呢?”
趙戎微不可查的瞥了眼她。
“然後還能怎麽樣,在小師弟那日夜不停的攻勢之下,這十幾位仙子幾乎全部淪陷了,都紛紛來找他,將軟飯捧到了小師弟面前給他吃。”
他搖了搖頭道:
“起初我們以為小師弟是在玩弄女子情感,並且相互瞞著,總有一天要被那些女子們發現苗頭並吃到大苦頭,特別是靈妃弟妹,二人之前感情那麽好,背後定是一場狂風暴雨在醞釀,但是後來才發現,我們這些師兄還是見識淺薄了些。”
朱葳蕤話音頗為好奇,“此話怎講?”
趙戎也不知是第幾次了,長歎一聲,似乎面對這個小師弟只剩下歎為觀止的感慨了。
“我們隨著先生在太清府待了一個月,小師弟他從月初起便是腳踩十幾條船,到了我們快要離開之時,還是四平八穩,絲毫瞧不見有任何要翻船落水的苗頭,
唉,如此想來,小師弟應當是個時辰管理的高手無疑了,要知道晏先生布置下來的功課是也很多的,小師弟白日裡又都和我們一起去學堂上課,從未缺席……也不知他是如何分配精力時辰在這十幾位仙子身上的,還有靈妃弟妹這個正宮要每日都陪。”
朱葳蕤聞言,輕輕點頭。
趙戎握拳捂嘴,咳嗽了兩聲,轉而道:“最後,我們之中有一位師兄看不下去,便去找了趙靈妃,將此事全部向她告明,結果你猜怎麽著?”
朱葳蕤咬唇想了想,旋即眉頭一松,語氣希冀道:“趙仙子與趙公子一番對峙爭論後……趙公子浪子回頭,改邪歸正了?”
趙戎眼皮一跳,趕忙搖頭否認。
“不是不是,小師弟沒有改邪歸正,還是喜歡吃軟飯……因為靈妃弟妹聽聞此事後,壓根就沒有責怪他,弟妹竟然寬容大度無比,毫無妒意,反而還支持小師弟多納幾房,給她添些姐妹……”
“事後,小師弟還牽著靈妃弟妹的手,得意洋洋的與我們說,他在山下還有十八房美妾呢,可惜不是像太清府這些優秀貌美的仙子一樣家世、天賦頂尖,沒有軟飯讓他吃,有些味同嚼蠟,不過現在好了,能納十幾個仙子入房,軟飯夠吃一些日子多了。”
說到這兒,趙戎冷哼一聲,偏頭道:“朱先生,你看小師弟他像話嗎?”
朱葳蕤瞧了眼他忿忿不平的表情,輕點螓首,“確實是不像話,趙公子不應該在人前炫耀的。”
趙戎一嗆,還指望你跟著一起罵幾句渣男,結果姐姐你這關注點是跑哪去了?
趙戎面色一肅,衝著朱葳蕤義正言辭道:
“這是炫不炫耀的事嗎?在咱們儒家,男子三妻四妾倒也不可厚非,但是小師弟明明是個七尺男兒,卻吃著女子的軟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並且還沾沾自喜的準備再多吃些別的女子的軟飯,小師弟的這種言行,我林某不恥!”
話落,他凝視著朱葳蕤,沉聲問道:“小師弟他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偉男子,朱先生,你是看了他的字吧,子瑜的字確實很好,但是你錯估他了……”
“朱先生,你覺得呢?我說的對不對?”
朱葳蕤轉頭,認真的看著趙戎,聽到他的話語之後,她沉默了下來。
一時之間,空氣寧靜了下來。
二人並肩,安靜的走在花徑之上,離蘭舟渡越來越近。
趙戎面色依舊嚴肅,心裡卻又些揣揣,該不會還是沒用吧,奇了怪了,本公子在你心裡的偉岸背影就這麽難被摧毀?
終於,正在趙戎心裡吐槽之時,朱葳蕤微微點頭,她輕輕開口道:
“公子所言極是。”
趙戎心裡稍稍松了口氣,總算把你給板回來了。
嗯,那麽下次本公子只要再火上澆油的寫幾封情書給這位朱先生,越是深情越好,她定會覺得我在冒犯, 再加上剛剛埋下的這些偏見的種子,這位朱先生應該會對我避之不及吧?說不定以後的課也可以正常的上了。
想到這,趙戎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旋即咳嗽了兩聲道:“其實說這些,只是想讓先生你多了解下子瑜,咳咳,畢竟他也是率性堂學子,是你以後的學生,多了解下沒有害處的。”
朱葳蕤抿嘴一笑,“嗯。”
此時,他們已經離蘭舟渡很近,微微抬目便可看見前方的江水。
趙戎緩緩停步,笑道:“朱先生,你路過前方的那片楓林,便能到蘭舟渡,在下先告辭了。”
言罷,他拱來拱手,扭頭離去,表情一松。
正在這時,突然一道話語從趙戎背後傳來。
“趙公子,你不上課嗎?”
趙戎腳步一頓,緩緩回頭。
只見,朱葳蕤笑容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