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玉是被凍醒的,好像右肩膀那裡總是寒風颼颼。她縮了縮身體,往前面的溫暖源靠去,順便用腳去勾被子。勾,她再勾……被子呢?
習玉懶得睜眼,又縮了縮,這下,旁邊的溫暖源終於有動靜了。她只覺自己好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摟住,滾燙的肌膚,然後被子自動蓋去她身上,把她從頭到腳裹了住。她舒服的直想嘆氣,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
忽然覺得不對。等等!被子怎麼會自己動?怎麼會有呼吸噴在她臉上?!她駭然睜眼,卻見放大了一號的念香的睡臉矗在眼前,秀長的睫毛幾乎戳去她鼻子上。習玉大驚失色,完全想不起自己怎麼會和他睡一張床上。
「啊!」她叫了一聲,猛然坐起來,突然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一件肚兜了,難怪她老覺得冷。習玉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耳朵裡嗡嗡直響。她緩緩低頭,就見念香□著上身,還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習玉覺得自己快瘋了。等等!司馬習玉,冷靜冷靜!想想之前的事情!她和念香花了一個晚上看完帳簿、兩人都悃到不行、一起躺去床上睡覺。但她記得明明穿著衣服的啊!
她動了動身體,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偷偷揭開被子,也沒看到任何痕跡。那就是說,他們沒做什麼?
她的動作驚動了念香,他唔了一聲,迷茫地睜開眼,先看到她光著肩膀的模樣,愣了一下,然後赫然瞪大眼,也跟著坐了起來!
「這是……」他喃喃地說著,低頭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條中褲。而他們兩人原本的衣服亂七八糟地落在地上,情況看起來曖昧極了。他抬頭看習玉,她幾乎是從頭燒到腳,連肩膀都紅了,吃驚又驚恐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他輕輕說著,急忙從地上拾起衣服蓋住她纖細雪白的肩膀,然後趕緊轉頭,習玉發現他的耳朵都紅了。她張開嘴,想說點什麼打破這尷尬的氣氛,誰知嘴剛張開,卻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頓時全身雞皮疙瘩狂起。
念香從床上跳了起來,反手把被子一丟,將她緊緊裹住,他頭也不回,輕道:「快穿衣服,別受涼了。」他披了一件外套,飛快走出裡屋。習玉聽到他開門的聲音,他打算做什麼?她趕緊以光速度穿好所有的衣服,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追了出去。
等等,怎麼好像角色反過來了?男女二人一夜風流,早上起來女人受不了事實,奔出房門,男人光腳追出……習玉強烈鄙視自己現在的胡思亂想,這都什麼和什麼?她快步跑出書房,就見房門打開,而念香光著上身,在白雪皚皚的院子裡,提了一桶雪塊往身上澆去。
習玉嚇傻了,顧不得光腳踩在雪上有多冷,趕緊跑過去攔住他。「你瘋了?!現在是冬天誒!你想發燒燒死自己嗎?」她跑得氣喘吁吁,滿頭紅發有些凌亂地垂在臉旁。念香垂頭看了她半晌,他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狂熱,不由令她退了一步,有些恐懼。
「習玉……」他低聲說著,握住她的肩膀,「沒事,別怕。我一定負責。我馬上和爹說去,後天就成親。」他轉身要走,習玉趕緊拉住他,「你負什麼責啊?我們又沒做什麼!」不對!她怎麼總覺得情況不對勁?好像完全倒過來了!怎麼變成她安慰他了?
念香吸了一口氣,「就算沒做什麼,我已經玷污了你的肌膚。我該立即負責。你讓開,我去和爹說。」習玉情急之下用力抱住他的腰,大吼了起來,「什麼玷污肌膚!拜託你別這麼正經好不好?不過是一起睡了一覺,什麼都沒發生,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啊!就當沒發生吧,我不介意的!也不需要你負責!」
念香猛然停住,回頭森然看著她,「什麼叫不要負責?難道今天就算我真做了什麼,你也不要負責?你就這麼不願意嫁給我?避我如蛇蠍?」
我的天啊!事情有嚴重到這個地步嗎?習玉吞了口口水,試圖仔細溫柔地給他解釋,「你看,大概是昨天晚上睡覺我們都覺得熱,所以習慣性地把衣服脫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再說,這個不是嫁不嫁的問題,那個……你師父和那個高人不是說了嗎?我們注定要在一起的,所以不必為了這種小事大驚失色,其實很正常……」
說到後來,她都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情況是倒過來的?想不開的人為什麼是男人?她為什麼要扮演勸服者的角色?難道她就不震撼驚惶嗎?習玉真想哭。光腳踩著雪真不是一般的冷,她都快凍麻木了,眼見念香還沒有回轉的意思,她嘆了一聲,打算繼續勸服。
誰知張嘴又打了個大噴嚏,這下可收不住了,一個接一個的打,連話都說不了。念香回頭見她光腳站在雪地裡,不由又是一頓發飆,「誰讓你光腳跑出來的?你當你是金剛不壞之身啊!還是你以為你也學了十幾年的內功?!快給我回去!」
他嚷嚷著,一把將她抱起來,快步走向屋內。習玉抓住他的頭髮,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不需要你負這種荒唐的責任!難道以後你稍微碰了一下女人的身體,就要把她們娶回來嗎?這個我無法接受!」
念香沒有說話,將她抱去床上坐著,然後取了一塊乾布,用力擦拭著她凍成青紫色的雙腳。習玉低頭看他正經的模樣,突然覺得想笑,剛才尷尬的事情,仔細想想,也真沒什麼大不了。她真的笑了出來,念香瞪了她一眼,「你還笑得出來?難道隨便一個男人都可以這樣摸你碰你?」
哦,原來是觀念的問題。習玉清了清嗓子,說道:「當然不是,一般人也不會有這個機會嘛。我只是想,到底什麼時候把衣服脫掉的呢?我可真是完全不記得了。不過我要是生病了,就是你的錯!拜託你這個人平時霸道也算了,睡覺的時候也霸道,把我的被子全搶走,害我凍醒過來。你的睡品真差!」
念香取來火盆,點燃了放去床邊,然後取了另一塊布擦著濕漉漉的身體,一面說道:「那是因為你身上太涼了,昨天晚上好幾次把我凍醒,當然要離遠一些。」
習玉做了個鬼臉,她的確有些冷血體質,皮膚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都比常人的體溫要低。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道:「你幹嘛衝出去自虐?大冬天的用雪洗澡很舒服嗎?真是瘋子!」
念香的臉又紅了,低聲道:「關……關你什麼事!我喜歡!」
「你的怪癖還真多。」習玉小聲說著,把□的腳放去火盆旁邊取暖,幸好,沒有凍壞,皮膚又恢復了平常的顏色,她動了動雪白的腳趾,忽然發現念香盯著自己的腳看,有些發怔。她突然有些心慌,趕緊把腳縮回去。
「你看什麼看?不許看我的腳!」她有些心虛地說著,趕緊把腳放去被子裡藏好。念香嗤笑一聲,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緊張什麼?我上身都被你看光了也沒叫呢。」習玉的臉更紅了,本來不覺得什麼,被他這麼一說,反而有些不對勁。
她偷偷瞥了一眼他□的上身,到底是練武的人,身上雖然沒有誇張的肌肉,卻很結實,胳膊上肌理分明,在火光下看起來分外誘人。好像還有隱約的腹肌,但習玉沒敢看下去,只抱著膝蓋靠在床上,兩個人都自覺非自覺地離對方遠一些。
「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你爹提出門的事?」習玉突然想起成真秀的吩咐,不由問道。
念香皺了皺眉頭,「什麼你爹我爹,他是你公公,以後也是你爹。別亂叫。」
習玉轉頭惡狠狠地瞪他,「死小子不許轉移話題!給我說!」
念香躺去床上,輕道:「今天或者明天,最近爹一直在忙英雄宴的事情,我不想太打擾他。不過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江湖上的人我認識的沒幾個,最多寫寫帖子而已。端木總管在忙著按賓客的身份高低排酒宴的位置,大家都在忙。所以我的事情,可以拖一拖。」
習玉點了點頭,「也對,我也想幫忙,不過好像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唉,泉家就靠泉老爺一個人在撐,真辛苦。」
「煉紅也在幫忙,她以前在江湖上也很有名,十四歲就出來闖蕩,使了一手好鞭子,人稱靈蛇娘。她在幫端木總管排位置,也去廚房定製一些菜色,總之是個能幹的女人。爹娶了她,煩惱少了近大半。」
習玉動了動腳,好像還是有些冷,她把手放去被子裡,捂著腳,一邊說道:「可惜我不會任何武功,估計也不是學武的料。真羨慕你們練武的人,身體強健,見多識廣。」
念香忽然揭開被子,一把抓住她的兩個腳踝,習玉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他拉去床上,然後兩腳一熱,居然被他放去手裡緊緊抓住了!
「你……你做什麼?」習玉半撐在床上,滿臉漲紅,結巴地問著。念香白了她一眼,「給你捂腳,這都看不出來?誰讓你這個白痴光腳踩雪上?真是,要是真凍壞了,以後就沒法走路了!」
習玉覺得他手掌上的皮膚讓自己無法心安,雙腳上的神經忽然極度敏銳,好像有小小的電流流竄,她忽然覺得屋子裡有些悶熱,口乾舌燥,兩隻眼睛不知該往什麼地方看。第一次,第一次被人這麼親密的對待,她簡直不知所措。
「你的腳比你的臉都好看,你這人,全身上下大概都比臉好看。真是失敗。」念香抓著她的腳,放去眼前仔細看,只覺五趾圓潤可愛,無論腳心還是腳背,都是雪白一片,一點瑕疵也沒有。他不由有些心動,脫口而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習玉的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胡說!」她想把腳抽回來,偏偏抽不動,她覺得自己的腳都快燒紅了。
念香見她難得露出害羞的模樣,不由怦然心動,輕道:「本來就是比臉好看,剛才我都看到了。」
習玉幾乎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一個勁顫抖,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念香慢悠悠地說道:「不過沒看真切,很想再看多一些……」他把她的腳輕輕抓起來,放去唇邊,彷彿著了魔一般,輕輕一吻。
習玉完全呆住了,她呆呆地看著他放下她的腳,呆呆地看著他壓過來,呆呆地看著他笨拙生澀地解自己的衣服。她居然不知道怎麼反抗。被他吻過的腳背一定下了什麼藥,她從腳趾一直軟到頭髮梢,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習玉,後天就嫁給我吧……我今天晚上就和爹說去。」他喃喃說著,喘息變粗,噴在她頭髮上。習玉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探進衣服裡去了,是他熾熱的手,有些生澀地撫上她的肩膀,手指在她脖子上輕輕滑動。然後他整個人壓了上來,沉重到令她無法呼吸。
他低頭去吻她的臉頰,只覺嘴唇和手指所觸到的地方無一不滑膩幽香,忍不住再吻深一點,重一點,雙手完全本能地往下探去,尋找她的豐滿柔軟。
習玉忽然如遭雷亟,驚叫了一聲,慌亂地按住他的手,渾身發抖地看著他。「別……別這樣!念香!」她帶著哭腔的聲音打醒了他,他有些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它們已經把她的衣服剝了大半,深深探了進去。
「對不起!」他飛快地起身。剛才是怎麼了?他怎麼會突然控制不住慾念?他完全能感覺到身體深處熊熊燃燒的火焰,那是他無論用多少桶冰水也澆不熄的灼熱。不光是他的身體,甚至他的靈魂也在強烈地渴望她,那種感覺令他幾乎要死去。
「我一定是瘋了……」他喃喃地說著,猛然退開。這一次,他再沒說什麼,從地上撈起衣服迅速穿好,套上鞋,真的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該走的人是她好不好?習玉顫抖著系好衣服,這才發覺渾身都還在無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個她一直可以暢談沒有任何顧忌的對象,一個永遠只與他打打鬧鬧的對象,一個她只當作死小孩的對象!被他觸摸的感覺,居然令她意亂情迷。
之前對與他的婚姻並沒有多少真實感,甚至覺得就算成親了他也不會碰自己,兩個人鬥嘴斗很久。可是就在這一刻,她對即將到來的事情竟然手足無措。怎麼忘了他是一個男人?是不是只要是男人,面前無論躺著什麼女人,無論他們多討厭,都可以這樣去挑逗擁抱?
她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是傷心還是漠然。男女之間,因為性的吸引,可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也對念香的身體有邪念,但想和做卻是完全不同的。
「以後要怎麼相處……?」她喃喃地說著,覺得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穿好鞋子就逃一般地離開這個曖昧的書房。
以後該怎麼相處?她不知道,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就是尷尬,想到隨時會見到他就覺得心慌意亂。為什麼會這樣?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應該不是這樣的!愛一個人,便會對他的一切產生敬畏,努力讓自己得到他的承認。而不是這種心慌意料手足無措的感覺!
習玉在自己的屋子裡躲了兩天,兩天裡她幾乎沒睡著,當僕婦們送來一套又一套的首飾珠寶還有好幾箱貴重衣物的時候,她已經頭昏眼花了。
「妹子,怎麼大白天的還躺床上睡覺?你這個小懶蟲,快起來,看看姐姐給你製備的嫁妝!」煉紅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是完全的開心喜悅。習玉趕緊強撐著坐了起來,眼前忽然一花,幾乎要躺回去,她急忙咬牙忍住。
「煉紅姐姐……」她揭開帳子對她不好意思的笑,「我這兩天都沒睡好,讓你笑話了。」
煉紅指使著僕婦們把東西放去外室,然後笑吟吟地過來坐去床邊,「馬上要和念香訂婚了,所以緊張的吧?念香那小子也是,最近心不在焉的,想必心里美著呢!妹子,你沒有家人,姐姐就擅自作主當你的娘家人,給你備了些嫁妝,都是我精心挑選的料子和首飾,你一定喜歡!」
習玉笑了笑,「要那麼多首飾衣服,我也穿不了。」
煉紅抓住她的手,正要說點親熱的貼心話,忽然一驚,「你的手怎麼這麼冷?習玉?你的臉色好難看,該不會生病了吧?!」她趕緊去摸她的額頭,果然觸手滾燙。煉紅頓時慌了,「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念香那渾小子居然不照顧你!唉,不行,這樣絕對不能參加明天的英雄宴!我去請大夫!你乖乖躺著!我讓老爺把你們的訂婚宴推遲!」
習玉用力抓住她的袖子,「等等!別去!我不要緊!只是沒睡好罷了!」
煉紅惱道:「什麼叫不要緊?你根本是發高燒!怎麼這麼不懂得照顧好自己?傻丫頭!你的身子最重要。躺著別動,我馬上去請大夫!」
習玉奮力扯住她,「別!煉紅姐姐!別這樣!我不希望為了我一個人,讓泉家上下丟人!發出的帖子裡一定寫了明天的訂婚宴吧?我怎麼能在這種時候讓你們難做?我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讓廚房給我做點熱湯,我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定沒問題了!我身體一向很好的,你放心。千萬不要驚動其他人,我不想別人說我嬌貴,恃寵賣乖!」
煉紅有些吃驚地看著她蒼白的臉,她一直覺得習玉是個天真沒什麼心眼的小丫頭,原來她居然想的那麼多!她現在的眼神令人恐慌,那麼深,完全不似平時的清澈純真。她居然有些被震住,說不出話來。
習玉哀求地看著她,「姐姐!算我求你!不要讓泉家難做,也別讓我難做!」
煉紅實在無法,只好點頭,「好,我不告訴別人。我馬上讓廚房給你做薑湯,你忍著點。」她鼻子有些發酸,趕緊走出去吩咐下人做湯。一個人的眼神,竟然可以深到那種地步,她忽然發覺自己以前認識的司馬習玉可能完全是假象,真正的她,被藏在極深的地方,從不出來見人。她以前遇過什麼,經歷過什麼,現在想想,居然完全不知道。她也從來不說。
薑湯很快就送了過來,煉紅親自喂她喝了半碗,替她加了兩層被子,往屋子裡加了一個火盆,看著她睡著了。臨走前,她找了一個貼身的僕婦留下來照顧習玉,囑咐她不得將少夫人生病的事說出去,這才不舍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