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床上的人忽然叫了起來,卻是思意婉,她雙手雙足皆被麻繩牢牢捆住,眼中滿是淚水,一見到習玉他們,忍不住叫道:「習玉妹妹!泉公子!大師兄他……請快來救救大師兄!他被那瘋老頭打傷了!流了好多血!」
念香一驚,急忙定睛望過去,原來沈冰早已昏迷過去,臉色蒼白,嘴角還有血跡,胸口也有大片的血跡,只怕是被人打成了內傷。可奇怪的是,他身上居然沒有繩子捆著,而且還蓋著被子。思意婉被放去他身邊,壓住一邊被角,捆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這是怎麼回事?
歐陽驚風忽然狂笑了起來,指著念香的鼻子厲聲道:「原來是你!泉豪傑的兒子也來了!好啊!好啊!個個都為了碧空劍訣背叛老子!你越想要,老子偏就不給!老子殺了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說著他五指變抓,直直朝念香抓了過來。念香不敢與他硬接,將習玉一抱,躲了過去,一面叫道:「歐陽伯伯!您誤會了!我不是要來搶劍訣的!」
「放屁!」歐陽驚風淒聲吼著,雙目赤紅,嘴角抽搐,哪裡還有從前那沉默淡漠的大俠風範!他一抓不中,更加拼了命地追上來,口中嘶聲叫道:「你們一個個都會說好話騙老子!等騙得老子聽話了,就要從我這裡把劍訣偷走!你以為老子不曉得你那一套!老子死了把劍訣撕了吞去肚子裡也不會給你們這幫奸詐小人!」
念香被他逼去角落裡,實在無法,只得將習玉輕輕一拋,拋去床上。眼見歐陽驚風瘋了一般抓過來,他頭一偏,腰身一扭,竟然輕輕巧巧躲了過去,也不知是什麼古怪身法,歐陽驚風動作縱然快若閃電,竟然也抓不住泥鰍一樣滑溜的他。
念香一面躲一面又說道:「歐陽伯伯!您冷靜一點!我真的不是來搶劍訣的!我父親和您做了那麼多年的兄弟,您難道一點信任也沒有麼?」
歐陽驚風嘶聲道:「老子誰也不信任!就是因為信任了你們這幫狗崽子!老子才落到如今這地步!老子待他情同父子!結果呢!知道碧空劍訣在我這裡之後還不是一樣露出貪婪的嘴臉!現下老子想明白啦!只要把你們這些覬覦劍訣的賊子殺光就好!來一個老子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念香見他狀若瘋癲,顯然已經神智混亂,說話也顛三倒四,可是話裡面卻隱約露出一些端倪,他說「待他情同父子」,說的是誰?他轉念仔細一想,正要套話,誰知一直站在一旁的玉帶公子忽然冷道:「和這瘋子說這麼多做什麼?!泉家小子,咱們聯手殺了這老匹夫,把劍訣搶過來!」
念香不由又驚又怒,此人分明是故意的!果然,歐陽驚風大怒,乾脆丟下念香不管,直朝那人抓了過去,兩人又鬥在一處,歐陽驚風快若鬼魅,玉帶公子輕若翩鴻,互不相讓,鬥得頗為熱鬧。
念香回頭,見習玉早已將思意婉身上的繩子解開,心下不由大慰,輕道:「習玉,你帶思姑娘和沈大俠躲去角落裡,別出來!這裡危險的很。」
思意婉當下再也顧不得哭泣,急忙抱起昏迷的沈冰,三人躲去床後的角落裡。習玉見蘇尋秀趴在前面,心中一顫,真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刀,可是此人向來狡詐多計,只怕他耍花招,到時候反而被他所制,那才真是要完蛋,只有強忍住。
念香見玉帶公子漸漸落去下風,被歐陽驚風逼得連連踉蹌,他忽然心生一計,當下也不動彈,只是高聲叫道:「歐陽伯伯!你說的不錯!我就是為了劍訣而來!快把劍訣給我!你也知道天下人都覬覦碧空劍訣,只要我在長雲派中大喊三聲掌門人有碧空劍訣,只怕再和你情同父子的人,也要來算計你啦!」
歐陽驚風忽然狂笑起來,可是聽起來更像在嚎哭,淒厲異常,在場眾人習武的還好,習玉不會半點武功,只覺他的笑聲刺耳綿長,忍不住心口一陣狂跳,氣血沸騰,難受之極。思意婉見她臉色陡變,立即將手貼去她背心,渡真氣給她。習玉這才緩了一口氣,心下卻也忍不住駭然,這個老頭子,瘋歸瘋,內力還真厲害!
卻聽他叫道:「那個畜牲早被老子大卸八塊供去練武堂啦!老子待他不薄!平生絕學全部傳授給了他!可是一旦給他知道劍訣在我這裡,這個絕頂的秘密,他居然第二天就傳了出去!傳得整個長雲派都知道老子有劍訣!這般可恨人物!老子早看出來那些人眼睛裡都有綠光,一聽到劍訣就像蒼蠅一樣纏上來!嗡嗡嗡嗡!吵死了!老子打死你們!打死你們!」
他一邊叫,一邊忽然朝玉帶公子肩上抓去,玉帶公子不防,被他生生抓下一塊血肉,當場痛得嘶聲大叫,又被他一掌拍去胸口,立時噴出一口血來,倒去地上不省人事。
念香一聽他說把人大卸八塊放去練武堂,不由立即想到那具被分屍的人,原來那人是他的弟子!只怕就是他口中的情同父子之人!這個歐陽驚風,已然瘋狂,疑心病太重,既告訴了人家自己有劍訣,卻又疑心人家傳出去這個秘密,最後終於把自己逼瘋,殺了長雲派上下幾百人,連花山神廟的人也不放過!
歐陽驚風一見玉帶公子倒了下去,又大笑起來,淒聲道:「好!又死了一個!看誰來和我搶劍訣!」
念香趁他大笑的時候,忽然幾步竄上,輕叫道:「還有一個人吶!」他也不知何時出了手,竟然在歐陽驚風胸口拍了一下,卻見歐陽驚風立即如觸電一般跳將起來,死命扯住自己的領口,竟然連退三步!
念香見他反應如此大,更加確定劍訣在他身上,不由笑道:「歐陽伯伯!你殺了自己所有的弟子,甚至連花山神廟的道士也不放過。他們死後要變成鬼來找你的!你看!你身後就有一個鬼纏著你不放吶!他說你胸口有寶藏,是什麼寶藏?」
歐陽驚風大駭,連聲道:「你胡說!你胡說!老子宰了你這兔崽子!」他刷刷地攻上來,與念香鬥成一團,但念香始終不與他正面交鋒,只是用出周人英交給自己的步法,靈巧地左右避讓。實際上,他二人功力相差甚是懸殊,但一來歐陽驚風心神大亂,二來念香的身法奇妙,一時間,歐陽驚風竟然拿他不住,反而被他帶著兜圈子轉。
念香還在說著,「啊呀!你身後又來了一隻鬼!他被你卸了四肢砍去頭顱,剖腹掏心啦!你看!他在和你說話呢!你聽不見麼?他叫你師父!他問你為什麼要殺他!」
歐陽驚風紅了眼,一邊沒命地追著念香一邊手舞足蹈,彷彿真有鬼纏住他一樣,他忽然淒厲地叫道:「有種你就來咒我!碧空劍訣老子死也不會給你!你生前被我殺了,死後還想騎到老子頭上?!你做夢!」
他這一陣手舞足蹈,胸口忽然掉下一個小包裹,他竟然也絲毫不覺,依然在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著。習玉眼尖,見歐陽驚風不小心將那小包裹踢去角落,她急忙低下身體,悄悄爬過去,急急將那包裹塞去懷裡,連看一眼的時間也不敢有。
她轉身正要回去,忽見蘇尋秀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抓起思意婉,正要從後面的暗道溜走。她情急之下,忽然高聲叫道:「歐陽老爺子!你掉東西啦!是不是一個藍色的小包裹?」
歐陽驚風急忙回頭,厲聲道:「在哪裡?在哪裡?!」他低頭拚命地找,將地下的塵土都踢了起來。
習玉急道:「被他撿走啦!他塞去懷裡了呢!你快找他要!」她指著正要轉身逃跑的蘇尋秀。他臉色鐵青地回頭看著她,眼裡滿是不可思議和震怒。歐陽驚風當即丟下念香不管,直朝蘇尋秀那裡追去,一面吼道:「老子宰了你這兔崽子!」
蘇尋秀一見他來勢洶洶,自己早已受了傷,決計不是他的對手,當下只有丟下思意婉,轉身就逃,一面厲聲道:「你給我記住!司馬習玉!小爺只要活著,總不會放過你!」
他的叫聲和歐陽驚風似鬼哭的笑聲混雜在一起,聽起來是那麼可怕。習玉心中一震,來不及害怕,便被念香一把抓了起來,他回頭急急對還在哭泣的思意婉叫道:「思姑娘!咱們趕快離開這裡!」
他將昏迷的沈冰背去身上,思意婉輕功不錯,便背著習玉,飛快地從另一邊的秘道逃走。
幸好另一邊的秘道機關不多,念香對照著地圖,朝練武堂那裡跑去,沒有一會,便聽見秦風的聲音,他在那裡焦急地喊道:「這裡沒有半個人!不行,得再往裡面去!我方才聽到了那人的笑聲!只怕泉公子他們會出事!」
念香不由叫道:「秦兄!我們在這裡!」
話音剛落,長門派那些弟子紛紛跑了過來,一見思意婉好好地站在那裡,大師兄也還活著,都只覺恍然如夢。
秦風抓住念香的袖子,激動到不知道說什麼,立即就要給他跪下叩首。念香急忙攔住,「別!秦兄!如此大禮小弟不敢受!這裡不好久留!咱們趕緊回客棧再說!」
當下眾人急忙從練武堂的暗道出口出去,那具被大卸八塊的屍體還放在那裡,眾人卻再也顧不上害怕,急急出了長雲派,一路奔跑去花山神廟,他們的坐騎還在神廟門口悠閒吃草。
這一趟回程真是風馳電掣,眨眼就到了客棧。念香把遇到歐陽驚風的事情說了一遍,待說到他因為疑心病太重,覺得所有人都覬覦碧空劍訣,因此把本派弟子全部殺了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顫。
秦風忍不住說道:「那……那個被分屍的人,莫非就是歐陽驚風口中情同父子的徒弟?他……怎麼做得出來!竟然連自己的弟子都不相信!」
念香搖了搖頭,嘆道:「他一世為人都小心謹慎,其實是誰也不信任的,終於把秘密說了出來,便要疑神疑鬼,見到一些風吹草動便再也坐不住。我爹曾告誡過我,說歐陽驚風生性多疑,說話行事一定要小心,可見他因劍訣而瘋狂並非不可能。」
眾人嗟嘆了一回,便有人問思意婉被劫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如何會和沈冰一起。
思意婉紅了紅臉,小聲道:「那天咱們去妓院……我喝了一杯酒,然後便不省人事了。醒過來的時候就被……那個叫什麼玉帶公子的人提在手上,人已經在秘道里了。後來遇到了歐陽伯伯,那個叫蘇尋秀的直接上去問他要劍訣,兩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玉帶公子就把我放去床上,那時我才發現床上躺的人是大師兄,他當時還是清醒的,只是穴道被點不能動。我急忙問他發生了什麼,他說自己當日來到長雲派的時候,正好遇上歐陽驚風大開殺戒殺本門的弟子,他避之不及,被歐陽驚風抓住,本來以為必死無疑,誰知歐陽驚風卻抱住他大哭,說他是自己的孫子。大師兄見他認錯人,而且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便想好言相勸,誰知卻被他點住要穴,被帶去秘道之中,一直被關到現在。」
秦風奇道:「歐陽驚風有孫子?和大師兄長得像麼?」
思意婉搖頭,「我不知道。」
念香輕道:「他以前有過孫子,長到十五歲的時候暴病去世,他的獨子也沒活過二十歲。這些事對他打擊很大,大約也是令他如此偏激的原因。」
思意婉的臉忽然紅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正和大師兄說話的時候,歐陽伯伯忽然發瘋了,要來打我,說我是狐……狐狸精,來害他孫子的……我那時剛把大師兄的穴道解開,正準備逃,大師兄見他要傷害我,便擋在我面前,替我受了一掌,結果就被打暈過去了。歐陽伯伯十分傷心,然後找來繩子把我捆住放去大師兄身邊……後來,後來泉公子他們就來了。」
眾人又談了一會,都覺此次雖然沒能拿到碧空劍訣,可是大家都沒受傷,大師兄的傷只要養兩天就好了,不由十分慶幸。長門派各位弟子對念香自然是十分感激,拉著他說了許多話,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才依依不捨地放念香他們回客房。
一直回到客房,習玉都沒說話。念香不由好生奇怪,這丫頭,平時要是遇到這頭等的刺激事,早就跳起來興奮個沒完了,今天怎麼變啞巴了?
他見習玉坐在椅子上發呆,手裡端著茶杯,卻也不喝,只是怔怔地用唇去摩挲杯口,不由走過去攬住她的肩頭,柔聲道:「你在想什麼?方才鬧了半日,也沒來的及給你看看傷口,來,讓我看看傷口,給你上藥。」
習玉由著他把自己的上衣脫了,用清水清理早已麻木的傷口,然後上藥,包紮。他的手漸漸有些不安分,從背後繞去胸前。她忽然一震,急忙抓住他的手,低聲道:「念香,碧空劍訣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你擔心麼?」
念香想不到她在此時會說出這種正經話來,呆了一呆,才道:「這也沒什麼,我本就不是為了劍訣而來。而且,你不是看見是蘇尋秀搶走了劍訣麼?歐陽驚風追了上去,想必劍訣也不會落入他人之手,你我不必擔心的。」
習玉在袖子裡掏著什麼,低著頭輕聲道:「如果它真的……在別人手上,那可怎麼辦?」
念香見她有些不對勁,不由乾脆坐了下來,將她抱去胸前,正對著自己坐在自己腿上。他低頭直直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你想說什麼,習玉?你在想什麼?」
習玉咬著嘴唇,偷偷地,有些畏縮地,從袖子裡取出一個藍色小包裹,慢慢舉到他眼前,小聲說道:「怎麼辦,我把它拿過來了……」
念香猛然僵住,不可思議地瞪著那個藍色小包裹,他的下巴差點要掉去地上,半晌,才喃喃道:「習玉!你……這……什麼時候……」
習玉小心解開包裹皮,裡面果然是一本青皮書,上面用古體字寫著「碧空劍訣」四字。她將劍訣遞去他面前,輕聲道:「我想著,不能給鶴公子,那老頭兒也瘋了,留著更是沒用,不用我拿過來……那啥,你要是覺得不好,就丟去一邊吧……」
念香忽然接過劍訣,卻不看,只是就手將她摟去懷裡,柔聲道:「你希望我去修煉?想讓我再變強一些,是麼?」
習玉低聲道:「也不是啦……俗話不是說肥水不流外人田麼……我是不是很壞?」
念香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頭髮,「你真是個小笨蛋,也魯莽的很。倘若教歐陽驚風看到了,那可怎麼辦?」
他看了看劍訣,過了一會,又道:「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不然咱們可真的要歷經風浪了。明白麼?」
習玉撅嘴瞪他,「你以為我是白痴啊?你要是不要,就還給我!還是我拿的呢!」
她伸手就去搶劍訣,卻被念香含笑讓過去,他柔聲道:「既然給了我,便是我的物事啦!你如求我,我可以考慮給你。」
習玉用力掐了他一把,趁他大叫的時候一把將劍訣搶過來,得意地笑道:「求你?你再說一遍?我掐不死你喲!」
她把劍訣小心翻開,先看了看第一頁,好像在找什麼,然後又翻去最後一頁,胡亂翻了一通,這才放心地把書合上。念香奇道:「你在找什麼?」
習玉「哦」了一聲,「我看看有沒有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的字樣,或者練到最後了來一句若不自宮,神功不成。還好沒有。」
念香先是吃驚,然後忍不住大笑起來,抱著她直打顫,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習玉漲紅了臉,急道:「這又不是我說的!我們那個世界有書上是這樣寫的呀!你笑什麼?……別笑啦!再笑我生氣了!」
念香忍不住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低聲道:「既然要練神功必先自宮,你還等什麼?還不快點把衣服脫了?待我練了神功之後,你就再沒機會享受了……」
習玉還想去掐他,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環去他脖子上,她再也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