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滿月,月光十分明亮,映著地上的白雪,四下里的景物分外清晰。街道兩旁的店面的大門全部緊閉了起來,長長的一條街,沒有半點燈光,甚至地面積雪上連一個腳印都沒有,平整潔白。也沒有一點聲音,連偶爾的犬吠也沒有,整座青州府看上去彷彿是一座空城。
月光安靜地流淌去緊閉的黑色大門上,順著大門向上看,可以見到一塊朱紅的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四個金色大字:【金龍賭坊】。再往上看,如果仔細一些,會發現二樓的那些雕花窗戶有好幾個是殘破的,月光透過那些破洞,隱約可見裡面半個人也沒有。
沒過一會,忽然從東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踏雪之聲,好像有人走了過來,然後腳步聲停了下來,有一個人低聲說道:「公子,這裡情況古怪,小心為上。」
良久,才有一個低柔的聲音說道:「不礙事,去賭坊那裡看看。」
話音一落,就見五六個黑衣人從拐角處疾步而來,其中四人肩上還架著一個漆黑的轎子,他們踏在雪上,行動依然如飛,甚至轎簾都沒有過大的起伏。眾人停在金龍賭坊門口,護在轎旁的一個黑衣人又道:「公子,這裡黑燈瞎火的,只怕有詐,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轎中人不等他說完,一把揭開了轎簾,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鶴公子已經站定在賭坊門口。他仰頭看了看賭坊,忽然冷笑一聲,淡然道:「過於明顯的拙劣,反倒教我發笑!故弄玄虛,想讓我打退堂鼓?我倒要進去瞧瞧!」
他一腳踹開賭坊的大門,那門竟然向後倒了下去,發出巨大的聲響,原來大門早就被人卸了,不過是暫時靠在那裡而已。那些黑衣人都嚇了一跳,鶴公子面不改色,冷道:「彫蟲小技!」他踏上門板,快步向屋內走去。
由於月色十分明亮,所以大廳裡面即使沒有燈火,卻也看得清清楚楚,只見桌椅全部被堆去角落,櫃檯早已被砸得破破爛爛,甚至大廳上面的匾額也被人拽下來砍成了兩半,整個賭坊看起來簡直被掀了個底朝天。
縱使鶴公子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乍一見這情景,還是忍不住心頭火起,揚手就朝櫃檯上拍下,「空」地一下巨響,紅木的櫃檯竟然被他生生拍碎!眾黑衣人紛紛噤聲,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說話,誰知櫃檯下面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呻吟!
鶴公子一驚,說道:「點火把!」
眾人急忙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把,鶴公子一把接過,往下面一照,卻見一個渾身血污的人躺在桌椅的碎片下面,那人先是捂著臉,轉頭往這裡看了一下,一見鶴公子,他立即抖著身體要坐起來,一面用微弱的聲音哽咽道:「主……主子!小人不中用……」
鶴公子一腳踢去他身上那些碎片,將他扶了起來,這人身上滿是血,一隻眼睛腫了老高,面上血和眼淚混在一起,分外可怖。鶴公子皺眉看了他一會,終於說道:「你是……稷山?賭坊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後面的黑衣人早已遞上巾子和水壺,龍稷山一氣喝了半壺水,才喃喃道:「主子……小人沒用,擋不住泉豪傑的人……賭坊被他們砸了,人全被他們抓走,只留我一個人……」
鶴公子不等他說完,就急道:「來的人是誰?說了什麼?」
龍稷山忽然劇烈地抖了起來,嘴唇蠕動著,用一種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主子……小人對不起你……來的人有許多,都是江湖上與泉豪傑交好的人,還有泉家的手下……打頭的是個蒙著臉的青年人,我……看不清他的臉,可是……聽他的聲音好像是泉豪傑的兒子……他……他將小人的手腕和腳踝打斷……說……說如果主子你來了之後,告訴你……有種就去臨泉泉家……小人對不起你……主子……」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是賠罪,鶴公子皺眉用巾子擦去他面上的血,一面道:「不干你的事……」
誰知話還沒說完,卻聽身後的手下驚呼了起來,鶴公子心中一驚,忽覺頭頂似乎有什麼東西罩了下來,他心下登時大悟,將龍稷山用力提起來向上拋去,他發出令人牙酸的痛呼聲,鶴公子飛快從腰間抽出劍,向上一絞,將罩下來的網絞斷,然後整個人縱身跳起,竟然一下子跳上了二樓迴廊!
那一霎那間,卻見賭坊裡燈火大亮,二樓廂房一個接一個亮了起來,然後所有的門飛快被人踹開,人潮從裡面洶湧而出,粗粗一瞥,都是與泉豪傑交好的那些派別弟子。鶴公子動作如飛,輕巧地閃過那些揮舞的刀劍,身體又是一縱,竟然攀去了屋樑上!
看起來泉豪傑這次是動真了,鶴公子看了一眼樓下那些被網罩住的手下,乾脆縱聲大笑起來,厲聲道:「泉豪傑!你還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罷!你這般激我,當真以為我不敢去泉家麼?!」
話音剛落,就聽下面一陣躁動,原來早有人架起大弓對準了他。泉豪傑算準了他仗著自己輕功了得,必然逞能躍去高處,所以早已準備好兩百斤的大弓。須知鶴公子這個名號的得來,也是因為他輕功絕倫,加上面容俊美,每次施展輕功便如同一隻仙鶴展翅飛翔一般。他們明爭暗鬥了那麼些年,泉豪傑自然瞭解他的習性,只要牽扯到泉家的事情,鶴公子都喜歡親自出馬,更何況這次泉家是大動干戈,將他伸來西鏡的爪子全部斬斷,他豈有不出來的道理。
當下只聽沉悶地「嗚」地幾聲,架弓之人連發四箭,直直射向鶴公子的身體!他將手裡的劍用力一揮,擋去三根箭,最後一根卻硬是沒擋下來,被他的袖子一蹭,擦過他的臉釘去了屋頂上。那人見沒射中,立即又抽出四根箭架在弓上。
誰知鶴公子忽然長聲大笑,雙足在樑上一點,整個人拔地而起,只聽「轟」地一下,他竟硬生生撞破了屋頂,瓦片積雪紛紛落下,眾人急忙躲閃,再抬頭時,就見屋頂上破了一個大洞,而鶴公子早已不見蹤影,眾人不由一陣唏噓,此人雖然狠毒乖僻,武功卻實在高深,被這麼多人圍住竟然絲毫不亂,還能全身而退,令人感慨。
當下眾人將鶴公子的幾個手下連同早已昏厥過去的龍稷山捆綁起來,其中一個年輕的弟子紅著臉去問方才那蒙面架弓之人,「曲……姑娘,這些人怎麼處置比較好?」
原來架弓射箭之人竟然是曲天青!她從小跟著父親和鏢局裡的師父學武,但天資普通,武學方面沒有什麼大長進,在暗器和射箭上卻分外出色,方才如果不是那弓太重,足有兩百斤,要她連發五六箭也是不在話下的。曲天青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秀雅的面容,她望瞭望天色,喃喃道:「爹他們和泉老爺還有念香現在應該已經快到東良了……保險起見,還是把他們押去鏢局的地下囚室。」
那個俊秀的年輕弟子急忙答應了一聲,曲天青頓了頓,才笑道:「晁大哥,謝謝你們來幫忙。這些天真是麻煩你們了。」
那個姓晁的少年男子叫做晁尚昆,是與泉豪傑交好的西鏡滄海派弟子,習玉被擄走之後,泉豪傑震怒,立即通知了所有的朋友,眾人紛紛前往臨泉,陪同他一起討伐東良朝鶴宮,剩下各派弟子則紛紛駐紮在鶴公子開在西鏡的各個賭坊錢莊裡,只待他一來,立即誅滅,就算不能生擒,也可以令他受傷。
晁尚昆今年剛滿二十,是滄海派中甚得師父器重的年輕弟子,他見曲天青容貌秀麗,談吐灑脫,早就心儀之極,只恨師父不在身邊,不然求他老人家成全美事也好。如今見曲天青向自己道謝,他慌的話也不會說了,一個勁點頭搖頭,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傻,乾脆紅著臉下去押解鶴公子的手下了。
曲天青何等聰明,早就看出這個人的心思,心裡不由暗笑。說實話,她也挺喜歡這個俊秀安靜的小夥子,可是他到現在一句正經的話也不敢和自己說,實在讓人焦急。她見眾人留守了一部分在這裡,而晁尚昆押著鶴公子的手下正要離開,不由叫道:「晁大哥,等等,我和你們一起去。」
她話剛說完,正要跑過去,誰知那幾個黑衣人忽然開始渾身發抖,喉嚨裡發出驚駭的叫聲,似乎在忍受著什麼痛楚。晁尚昆不明所以地看著那些倒在地上渾身亂戰的黑衣人,忽然,一道血線從其中一人背上飛快射出,他不由猛然想起師父以前和自己說過,鶴公子是用心蠱控制自己的手下,教他們永遠也不敢背叛自己,而心蠱發作的時候,人會四分五裂而死!這些人,鶴公子是怕他們說出朝鶴宮的秘密,所以自己逃走之後令心蠱發作麼?!
晁尚昆急忙向後退了兩步,一面叫道:「大家快讓開!這些人……」他沒喊完,轉頭見曲天青跑了過來,情急之下,晁尚昆將身體一縱,飛撲上去,曲天青一時不防,被他狠狠壓倒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就聽「撲撲」幾聲悶響,那些黑衣人的四肢突然全部飛了起來,那情景如此詭異,就好像他們的身體裡面有炸藥一樣。鮮血如同下雨一般嘩嘩落下,眾人紛紛駭然躲閃。
半晌,晁尚昆和曲天青兩個人才敢起身回頭,卻見那幾個黑衣人全部四分五裂,死狀奇慘。曲天青不由打了個寒顫,緊緊握住晁尚昆的手。她想起了被擄去朝鶴宮的習玉,心中又是一寒。習玉,你千萬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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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臨泉又下起了大雪,新雪很快就把地面上雜亂的腳印掩蓋住。泉家大院靜悄悄的,院子裡每隔兩三步就站了一個青衣男子,每個人手裡都緊握著劍柄,警惕之極。
忽然,空中傳來一陣鷹啼之聲,眾人紛紛緊張地抬頭,卻見天上飛快降下一個小黑點,撲啦啦幾下撲騰著翅膀,閃電一般衝向院子裡。原來,那是一隻專門用來傳遞信件的白腿鷹,它扇了幾下翅膀,停在一個雕花的窗櫺上。那扇窗戶很快就打了開來,一隻雪白的手從鷹腿上抽出一卷信紙。
「小夫人,情況怎麼樣了?」
屋子裡傳出低沉的問話聲,原來這間小廳裡坐了五六個老者,均是泉豪傑的生死之交。泉豪傑帶了許多朋友去了東良,原本是要煉紅一起去的,誰知她堅決不肯,只說留下來看守泉家,泉豪傑無奈,只得讓幾個功力高深的老友留在府中保護她。這次仰仗念香的面子,一向懶得參與武林爭端的長門派竟然也來了無數弟子相助,長門派掌門並沒有發話,想必也是默默允許了的,門外那許多青衣男子,都是長門派的弟子。
煉紅展開信紙,匆匆看了一遍,然後默默把信紙遞給方才發話的老者,淡然道:「他只怕很快就要過來了,我該開門迎客才是。」
眾人把信看了一遍,原來那是曲天青發過來的,只說了兩日前鶴公子去了青州府的事情,提醒煉紅注意,他隨時會來泉家搗亂。坐在邊上的沈冰急道:「小夫人,千萬不可魯莽!在下聽說了鶴公子的種種事蹟,他是個絕頂狡詐之輩!」
他臉色有些蒼白,人也瘦了許多,想必是因為思意婉的事情。先前與自己兩情相悅的小師妹竟然當著所有師兄弟的面逃去了玉帶公子那裡,一直到現在,他都不敢回想那一刻的場景。師父也因此大為震怒,放出話來從此不認這個女兒,師娘至今還每日以淚洗面,實在令人無奈。
沈冰這話一說,眾人紛紛點頭,一個青衣老者說道:「沈世侄說的有理,小夫人不可莽撞。何況鶴公子是個絕頂的好色之徒,最好還是把家裡的女眷事先藏起來比較穩妥……」
煉紅忽然起身,她臉色有些發白,可是目光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堅定,那是被怒火洗禮而出的決絕。她沉聲道:「謝謝諸位大俠的好意,但此事,小女子想一人獨力解決!我與他二十幾年的糾葛,還是儘早了斷比較好!」
她回想起當時泉豪傑說的話,他擔心鶴公子再對她作出什麼不利的行為,堅決不許她留在家裡。但他一定不知道,當她聽到鶴公子把習玉擄走的時候,是多麼憤怒。單單為了她一個人,連累了許多無辜的人,習玉至今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她已經無法忍耐了。如果她再繼續畏縮下去,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
煉紅從架子上取了寶劍,用力推開門走出去,一面輕道:「煉紅請求各位留在屋子裡不要出來,我一定能把這事解決掉!」
眾人本想再勸,但見她這般固執,只得作罷,不過暗中跟在後面,一旦發覺情況不對,再上去罷了。
煉紅提劍朝大門那裡走去,一面朗聲道:「開門!把山下的所有大門全部打開!任何人進來也不要阻攔!」
下人們聽小夫人這樣吩咐,不敢忤逆,只得乖乖把大門打開。煉紅站在1008的盡頭,動也不動,只是靜靜看著山下。她穿了一身紅衣,是當日離開朝鶴宮時候的款式,映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看起來如同一團火焰。
一千零八級台階,代表了人的一千零八種慾望,每上一層,就離聖潔多了一步。她曾上下無數次,卻只覺得自己的罪孽越來越深重,鶴公子是她一生最重的包袱,這些年壓著她,喘不過氣,抬不起頭。是時候做個了斷了,斷了所有人的苦楚,斷了他的孽念。
雪越下越大,煉紅依然不動,她的發上衣服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花,看起來好像一個雪人,連睫毛上也沾了雪花,融化之後結成了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躲在暗處的眾人實在看不下去,正要上前勸說,忽聽山腳下傳來一聲長嘯,嘯聲淒厲綿長,好像是在笑,可是再聽一聽,又像在哭。眾人都是一陣駭然,鶴公子竟然這麼快就到了!
煉紅目光一閃,定定看著那個從山下如同閃電一般竄上來的黑色身影,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從身體裡面蹦出來,然後,她的呼吸聲停了。
鶴公子連夜施展輕功,竟然在一天之內就趕到了臨泉,縱然他功力再高深,卻也吃不消,事實上,他早已筋疲力盡,不過撐著一口氣硬是挺過來的。他一直竄到1008上面,抬頭忽見眼前那個女子,一時間,心神不由恍忽起來。
她穿著嫣紅的衣裙,和以前一樣。她最喜歡紅顏色,因為她總說自己名字裡有個紅字,紅色能給她好運。她也最喜歡下雪,因為東良氣候很溫暖,每年冬天都不一定會下雪,所以每到冬天她就會急急盼著下雪,然後在雪地裡大笑。她還不喜歡叫他師父,因為他比她大了不過十一二歲,她就愛沒大沒小地叫自己的名字——朝鶴,然後戲謔地叫他鶴公子,鶴大叔,總之就是不叫師父。
鶴公子忽然停了下來,兩人靜靜對望著,彷彿所有的時間在這一刻都凝滯了,只有漫天的大雪飛舞,打在他們身上臉上,冰冷冰冷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鶴公子以為許多年前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惡夢,她還在這裡,她沒有愛上任何人,她還是他最寶貝的弟子。煉紅忽然動了一下,然後她說話了。她的聲音是冰冷的,沒有一點顫抖,沒有一點猶豫。
「鶴公子,」她輕聲說著,眼中閃爍出奇異的色彩,「這麼多年了,你該放過我了,也放過你自己吧。我不會愛你,永遠也不會。在我心裡,你只是我的師父,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一個男人來愛,所以請你不要再糾纏不清了。」
鶴公子渾身一震,心頭泛起一股極苦澀的滋味,然而那股苦澀卻漸漸激烈起來,變成了難以抑制的怒火和酸味,她說的一定是反話!一定是泉豪傑這樣逼迫她的!
他張開嘴,笑了起來,上前一步要去拉她的手,他急急說道:「煉紅!跟我回家!我們的孩子在等著吶!你不要再怕泉豪傑!我會把他殺了的!所有敢阻止我們的人,我全部都會殺光!你不要再擔心!」
煉紅壓抑著聲音,一把甩開他的手,森然道:「你還沒鬧夠?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我就是死,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鶴公子如同不聞,他只是急急地要去抓住她,抓住那一抹火焰,或許那是他心裡的一點溫暖光明,或許那是他這麼多年唯一的一抹鮮活色彩。他放不了。一個人,可以把靈魂放棄麼?
煉紅悚然拔劍,厲聲喝道:「放手!」
劍光飛快地閃了一下,卒地一聲,劍尖刺入他的胸口。鶴公子愣住了,煉紅也愣住了。
那一劍,竟然真的刺了進去。
鮮血一點一點滴下來,染紅了地上的白雪。鶴公子忽然咳了一聲,出手如電,一把抓住劍身。他喘息著,死死看著煉紅,她眼睛裡沒有憐憫愛憐,只有厭惡驚駭,這樣的眼神,他一點也不陌生,與她一起的最後一年,她每時每刻的目光都是這樣的。原來,惡夢只是惡夢,一旦陷進去,就出不來。
他淒聲笑起來,手腕忽然一折,只聽「叮」的一聲,她的劍竟然生生被他折斷了!煉紅倒抽一口氣,退了一步,手裡的斷劍猶豫再三還是舉了起來,她毫不退縮地看著他。
鶴公子看了她最後一眼,大笑著雙足一點,轉身就下了1008,他的動作甚至比來的時候更快,彷彿後面有妖魔鬼怪在追趕他一般。煉紅又驚又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山下,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