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著走,潛艇還要停靠一段時間呢,我再來和大夫聊會兒。”烽燹回道,他從口袋裡拿出雪茄扔給了血梟,打了個響指幫對方點燃。
“你們有誰看到暗水了嗎?我印象中已經有段時間沒看到他了,他是什麽時候下船的?”血梟問道。
“說起來確實很久沒見了,可能天一又安排什麽任務給他了,反正他是不會離開逆十字的。”烽燹接道:“對了,血梟,你準備什麽時候離開?”
“暫時沒有走的打算。”血梟吐著煙道。
史特蘭哲一直在旁忙碌地搬動物件,這時他插嘴道:“如果你想等到自己被‘治愈’再離開,那我有壞消息要告訴你。”
“已經不可能了是嗎?”血梟直接問道。
史特蘭哲頓了一下,看了血梟一眼,回道:“沒錯,測試數據你也看到了,我給你做的所有實驗,相信以你的專業眼光,不難看出端倪。我們試了那麽多方法,僵屍合劑、精神催眠、乃至毒品,但實驗結果都指向一個結論,要讓你不再受到別人負面情緒的影響,唯有最大限度地抑製你的能力本身,其實在地獄島時,哈迪斯神霧對你的影響就已證明了一點。
想在保持能力的狀況下,有選擇性地屏蔽負面情緒的感應。那是不可能的。而最糟糕的消息還不是這個,恐怕我得很遺憾地告訴你,即便你像閻空一樣,通過大劑量長時間地浸沐在神霧中。讓能力完全消失,隻留下微弱的能量。其結果也只能讓自己不再體驗到別人的負面情緒而已,你依然無法產生屬於自己的情緒,無法像常人一樣自發地恐懼、悲傷、絕望,包括此刻理應有的——失望。”
史特蘭哲直言不諱地說著,他知道,婉轉地宣布壞消息和直白的宣告對血梟來說是一樣的。
血梟也確實沒有什麽大的反應,他依舊抽著雪茄。語氣平常地說道:“你是說……我已經沒有必要留在逆十字了。”
“很抱歉,血梟,到今時今日,我只能說。對你的‘病’,我無能為力。”史特蘭哲接道:“誰都沒有理由去參與那最後的暴行,你瞧,我也在收拾東西了。那最後的一戰,不是一名醫生願意出席的場合。”
烽燹對血梟道:“我看你也走。說實話,我過去欠了神鑰和天一很多,所以才會留到今天,上一次在空中花園那一戰。照我說什麽人情都還上了。再說天一也不留我們,連伏月姑娘都被他趕走了。顧問離開。會計和術士剛剛也上岸去了,現在我和史大夫再下船……逆十字基本就算散了。”
血梟道:“即使得知自己無法被治愈。我至少還有兩個理由,要去天都進行這最後的一戰。”
“你若是要去找領主報仇,我覺得大可不必。”史特蘭哲道:“在大西洋城的交手,你們只是出於立場不同,並沒有個人恩怨的成份。況且,你也並非完全沒有幾率被‘治愈’,我只是根據自己有限的學識否定了目前在科學上的絕大多數可能性,但這並不表示你就永遠沒有希望。”
“你們不用說了,人各有志,不是嗎?”血梟說著,熄滅了手中雪茄。
…………
另一邊,店之中。
天一換了新的顯示器,接在了原先的電腦上,此刻正與阡冥的首領進行著對話。
不過杜喬自然不會輕易讓人看到自己的長相,天一眼前的屏幕上,只是一個默認的耳機圖標,並沒有收到視頻訊號。
“既然你要用這種方式和我通話,為什麽不乾脆打電話過來呢,你知道我的號碼。”天一開口便道。
杜喬回道:“這點我倒也很好奇,一直想問你,你此刻應該是在潛艇上,為什麽會有一個固定電話的號碼,而且還完全無視區號,我記得你在龍郡時,留給我的也是這個號碼。”
天一道:“哦,這個事兒啊,你也應該聽賭蛇說過,我一直待在一間店裡……其實我這裡的電話線、電線、水管,哪裡都通不到,整個房子就像個盒子。但我永遠有電、有水,還有一個哪怕在外星球都能打得通的固定電話。”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至於技術上的具體做法,我就不跟你解釋了,那是高科技。”
“呵呵……好。”杜喬笑了笑,他也就隨口一問,而且對天一的解釋也並不完全相信,更沒有放在心上:“這次我親自動手,辦下的事情,絕沒有絲毫紕漏。如今那二人已死,信息也已傳到,我們的合作,似乎也該畫上句號了。”
“那這次通話,就當是我們兩個組織的正式道別。”天一順著他的話道。
“如此甚好……”杜喬頓了一下說道:“天老板,我相信今後的世界會變得更好。無論你在退出歷史舞台前要做些什麽,我都預祝你成功。只是……逆十字的旗幟,有生之年我都不想再見到了。”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改變不是在遙遠的將來,而是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的。”天一道:“當這個世界不再需要逆十字的時候,阡冥也將同樣失去存在的必要。不過眼下來看,我建議你還是好好傳承你們的精神,至少再往後十個世紀裡,人類依然不會聰明到吸取教訓的。”
“哼……你多保重,天老板。”恩佐.杜喬笑著道,算是與天一道別了。
“希望不會再見了,杜喬。”天一回道,然後二人幾乎是同時中斷了通訊。
這邊剛剛結束通話,店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人是槍匠。
他艱難地趟過滿地的堆,走到辦公桌前道:“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最後就剩下你、我,血梟和神鑰了。”槍匠歎道:“這潛艇上冷冷清清的,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想你媽了是嗎?看來應該讓她把你帶回娘家去的。”天一張口就道。
“哼……”槍匠不接這茬,只是回道:“你早在半年前就計劃好了一切,所以讓我和元帥製造了‘那個’。暗水前不久不聲不響地離艦時,我就猜到了……你那最後的瘋狂行動已經箭在弦上。”他說道:“可是你為什麽要趕伏月走,我始終想不明白。就算你與全世界為敵,乾下種種反人類的勾當,她也會站在你那邊的。所以,你趕走她的理由與逆十字的行動應該無關。而是出於個人的原因,我能問問是什麽嗎?”
“你可以問,但我不想回答。”天一無精打采地回道。
“是不是跟所謂的‘被禁名者’有關?”槍匠直接說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次自己會死。”
天一深吸一口氣:“大智若愚啊,你的直覺確實是讓我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東西,呵呵……”天一笑了:“既然你都想到這一步了,那我就說點兒給你聽。”
他喝上一口咖啡,理了理思緒:“我是不會死的,這點你應該也清楚?”
“我知道。”
“我在世上已活了很久,這點你也清楚。”
“嗯。”
“那麽,來說說我要面對的問題……所謂‘被禁名者’,是指薩麥爾,他和你在空中花園見到的基路伯是相同的生物。”天一道:“在各個宗教中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說,傳說的具體內容雖不能完全取信,但其引申出的寓意可以參考。
被天所禁名的死亡天使,暗影之王,撒旦級的魔王之一,獨行者薩麥爾。他是冷酷而狡詐的毀滅者,因為不肯跪伏於亞當面前,並且說出‘憑何要我這聖火所生的天使,跪拜一個塵沙造出的身軀’這等叛逆之言,故而遭到禁名,有關於他的一切資料都被封鎖,被奪去名號之後,他便化身為the
pent,其象征意義不言而喻。”
“神鑰轉述那個撒拉弗的話,是指這個薩麥爾已經出現在地球上了是嗎?”槍匠問道;“當時你說這問題你會處理……”
“我當然會去處理,不過得在逆十字的使命結束以後。 ”天一打斷道:“那時,我會單獨去處理的。”
“如果你失敗呢?”槍匠問道。
“我不需要考慮失敗的問題。”天一道:“因為如果我失敗了,我很可能就會永遠死去,死去以後,這個世界自然就與我無關了。”他的語氣越來越嚴肅:“不過我現在還活著,只要活著,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先解決帝國和反抗組織的問題,建立新的秩序,這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他的話聽上去不容辯駁:“至於薩麥爾……我並不認為自己會敗於其手,前提是伏月不能留下,她離我越遠越好。”
“她讓你變得軟弱,她是你的弱點?”槍匠接道。
“聽你的語氣,似乎覺得這並不壞嘛。”天一反問道。
“哼……”槍匠冷笑,轉身就往外走:“無牽無掛就能無敵嗎?”
“難道不是嗎?”
“如果是的話,那麽把她趕走的時候,你就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軟弱,你就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