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蘭用圍裙反覆抹乾淨手,眼神覷著她,緩緩朝她靠近,一湊近就聞到小女孩身上的香味,看她肌膚的柔嫩,心裡羨慕年輕就是好啊。
她笑嘻嘻,像是邀功似地:“恭喜小姐,賀喜小姐,森林發生大火,夫人已經被燒成灰了。”
宋遲穗目光漸漸凝聚,忽然想起自己是怎麽暈的,鄧離一掌將她劈暈,獨自上了北明山。
“失火?燒成灰,在哪裡?”
宋遲穗呼吸滯住,依舊不敢相信醒來第一個消息是這樣的。
新蘭咳了咳:“小姐,就在北明山,那片森林大火,夫人進去了,剛剛新聞還播了,抬出來就是塊黑炭,可不成灰了嗎?”
宋遲穗抓緊被褥,整個心像是被槍擊一般,渾身顫抖,她看向面前的人,看她臉上還帶著笑,還在說著話。
“大小姐讓我別告訴你的,可這是好事啊,我第一時間就跟你說了。”
“小姐,這下你心裡可好些了。”
宋遲穗心口頓時湧出怒火。
“啪。”
手狠狠一揮,一道巴掌聲響徹別墅。
“死灰也要給我找回來!”宋遲穗聲音泠泠,極聚穿透力。
*
在還未看見屍體之前,宋遲穗說什麽都不信鄧離會出事。
她強撐著起床,換了一身長袖連衣裙,一對黑色小短靴,妝容也未化,隻簡單將頭髮挽起,坐上汽車出發。
一路上,她的心都是懸浮著的,屏蔽著外界聲音,一直源源不斷刷著最新新聞。
北明山大火,死亡兩人,當那具身材高挑的屍體抬出來時,她暫停了畫面,放大去看,試著尋找那人身上和鄧離一樣的蛛絲馬跡。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馬丁靴,還有一雙滿是灰塵的手。
宋遲穗心口緊著,快要喘不過氣來。
車子一路開到北明山下,前方拉著警戒線,記者和看熱鬧的紛紛圍成一團,大家都圍著兩具屍體,在那裡談論著。
縱然屍體是很可怕的,但是人都是愛湊熱鬧了,哪裡發生什麽事,那定然人山人海的。看戲的隻管看戲,是誰家夫人死了,誰家又發生了冤案,又是因為什麽死的,她們唧唧怎怎著,還可以拿著瓜子前來邊看邊聊。
頂多唏噓兩句,哎,好可憐,又死一條命,來表達她們對生命逝去的惋惜,還有更體貼的,是勸解一下事主的親人,讓她放寬心,這點關心少,總算聊勝於無。
而後事情一了,真相大白,大家拍拍屁股散火,該幹嘛幹嘛去,留下事主親人萬般悲慟。
這世界上唯一能感同身受的,恐怕就是世界末日,所有人都面臨著生死危機,所有人命懸一線,才能感同身受吧。
宋遲穗下了車,右手支撐一條獅子頭柄的黑色拐杖,拐杖柱在水泥地面,發出咯噔聲響。
所有人朝她的方向看來,頓時個個面如憂色,紛紛退出一條路來,讓她前行。
“是她夫人啊。”
“難怪,好可惜啊。”
“聽說為爭奪財產,才發生了這件事。”
宋遲穗一個字都沒聽清,但那些消息傳遞時,她整個人不忍一顫,是她嗎?
面前擺放著兩具屍體,白色的布蓋在她們身上,只露出腳和頭髮。
宋遲秋站在一旁,手裡捏著白色的紙團子,不停地抹著眼淚,時不時朝段甜甜懷裡靠。
她一轉眼,便看見宋遲穗已經到了面前。
她挽著發,站得直直的,呼吸時胸口微微起伏,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那具較長的屍首。
“妹妹,你怎麽來了。”
宋遲穗並未看她,她走到那具屍體旁邊,俯視著那白色的布帛,蹲下。
灼燒的氣味撲入鼻腔,能看見那人的頭髮被水打濕,上面全是灰。
她素白的手指輕輕落在白布上,隻稍稍往上一掀,入目所見,她的長發溫柔的地卷在鎖骨下,纖長的頸脖已經變的僵硬而沒有顏色,右耳朵上,墜落一藍色寶石耳墜,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尤其刺眼。
它像是一把利刃,朝著她最為脆弱的心口,狠狠扎去。
宋遲穗吸了口氣,手指微微顫抖,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紅起來。
宋遲秋帶著哭腔:“妹妹。”
宋遲穗緊咬後槽牙,緩緩將白布蓋上。
此時,警察從一旁過來,正例行公事問她:“宋小姐,請問這就是您的夫人嗎?”
她根本沒有時間處理情緒,隻點點頭:“是。”
她扶著拐杖站起身,身體輕飄飄地,氣若遊絲:“怎麽死的。”
警察原本在記著什麽,看她神情還算鎮定,便和她講事情的經過來。
“根據初步判斷,鄧小姐是被濃煙嗆死的,燒傷的面積很少。”
冷冷白白的字,輕巧的語氣,說著那人怎麽死的。
她也極其配合,將家屬字簽好。
“對了,宋小姐,需要我們幫忙運動到火葬場嗎?”
宋遲穗擺擺手:“還未入殮呢。”
警察點點頭。
這大戶人家不是隨意就將屍體送去火化,她們都要給死者一個體面的裝束。
接下來還要做很多事,宋遲穗腦海崩著一根筋,還要通知鄧離父母,還要入殮,還要辦喪事,還要…..還要很多很多事情等著她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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