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靜靜地流淌著,幾百年了還是那麽流著,比人類生命更久遠的事物,它們都隱匿在深山老林。
光而不耀,靜水深流。
它們見慣了這個世界稀奇的事件,東家村的王兒麻子和西村的張哥媳婦搞上了,紅內褲留在了別人家裡,張哥媳婦找上門來就是一頓打。
南邊的姓牛的男主人在小公司上班,毀容之後分到了城市的兩套房和終身工資,每月幾大萬呢,發財了發財了。
留學日本的研究生女生考上了十字牙的村官,今天進村,村民個個都扛著鋤頭、背上背簍,去看村裡的美女高學歷村官去了。
僅僅留下靜靜的樹木,靜靜的流水。
故而這裡發生多麽稀奇的事,也只有大自然知道。
荷塘裡的小火柴棍已經泡了三天了,或許是躺在這裡,吸收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她恢復得比傳說中要快幾個月。
鄧離也是被村民的腳步聲鬧醒的,她清醒後,感覺到身體湧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源源不斷的鮮血和骨肉在往她小小的火柴棍裡灌,那些鮮活的細胞迅速佔領她的四肢百骸,重新塑造起她的骨血,像是白米打成炮筒一般,砰砰砰,木材棍充氣一般膨脹巨大,引得池水水聲震震,而後小木棍變成一對細長的腿,細長的胳膊,五髒六腑也逐漸歸位,身體不再是輕飄飄的狀態,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將自己壓得死死的,藍夜熒光下,鄧離緩緩抬手,眼睛眨了又眨,數了數自己新長出來的五指,左手右手,抬起左腿右腿反覆看看,雙手又朝著腦袋凌亂摸了一把,摸到自己冰涼的皮膚,眼睛,五官,她總算是沉了一口氣。
“終於,我回來了。”
或許是身體暫時接受不了這麽澎湃而具有張力的變身,她很快累到了,再一次沉睡過去。
她的上半身正好沒入水中,水位蔓延到胸口,掀起池水蕩漾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
“各位村民,各位村民。”
廣場上,一名穿著橘色長裙的女人手裡握著白色喇叭,站在稍高的台子上,正對著一圈村民說話。
她天生一副熱情的好嗓子:“我叫陳小轉,也可以叫我轉轉。”
“這姑娘長得水靈靈的,濃眉大眼的,皮膚又白,還以為會起一個可愛的名字,結果叫什麽?陳小磚?我還李大瓦呢。”
“嘖,人家叫小轉,轉圈圈的轉。”
村名口音十分濃厚:“哦,轉圈圈啊,那我叫她圈圈村長好了。”
“人家叫陳小轉。”
“圈圈村長。”
陳小轉無可奈何望著村民,解釋了好幾遍,她叫轉轉,不叫圈圈,但是村民覺得拗口,統一決定要叫這位留學日本研究生學歷的小姑娘叫圈圈。
原因為她長得十分可愛,身量嬌小,皮膚又白,眼睛又大又圓,齊劉海更顯得她像是剛出高中的小姑娘。
實則她已經二十六歲了。
“好吧,各位村民,你們以後怎麽叫我都行,總之,以後村子裡的大小事務,就有我來管理,有什麽事情......。”
她在上面巴拉巴拉,下面也沒幾個人聽她的,都在各自訴說各自的事。
村裡的人並不是很守紀律,陳小轉還沒說完,人就各自離去了,留下她尷尷尬尬舉個喇叭:“以後大家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問我哦。”
也沒人理她,各自操著農業用具去幹活了。
陳小轉松口氣,用日語給自己說了一句“加油!”
今天來村子的第一天,其實是昨天,昨天把行李收拾好美美睡了一覺,今天就打算逛逛村子。
她所管轄的村子實則是旅遊景區,但是政府要求不能完全建設成農家樂,要求退林還耕,旅遊的人能看到玉昆下腳下不那麽商業化,而是生態,田園,有著濃田園風光的氣息,所以派她來監督,並且執行這一項工作。
陳小轉出國日本時就很喜歡那邊的田園風光,她勵志回國以後,也要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當村官,來洗禮內心,洗滌靈魂。
最重要的是,用自然治愈自己,讓自己和曾經的渣女說再見。
晨霧漸漸散開,陳小轉越走越覺得輕巧,山裡空氣清醒,僅有鳥叫和水流聲,就像在她心口滋生出一汪靈泉一般,沁人心脾。
剛高興了沒一會兒,她打眼一晃,便見荷塘邊躺著一身量較長的人。
“阿!”
陳小轉大叫一聲,嚇得河邊的幾隻鵝都起飛了。
她撫摸著心口,四處張望,企圖叫一個人來救救她。
可惜村民早就去趕早市了,整個村子只有她和幾隻大鵝。
她遠遠看著,見那人的腿似乎輕輕動了一下,冷白的腳脖子撩動水聲,蕩開池水一圈圈漣漪。
活著的?酒鬼?
好歹也是村子裡的人,今天上第一天班,就要當一次雷鋒了。
陳小轉撩起裙子,一步踩進僅有兩條腿粗的田坎,她半蹲著,隨時做著逃跑姿勢。
腳步卻步步往前,越走越近,直到看見那人的長發。長發垂在胸口,半張臉對著她,挺翹的鼻梁發著瑩瑩光芒,精致的下頜線往下,天鵝似的玉頸出塵不凡,沒有喉結,是個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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