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被子:“好好好我沒聽到,”蔣時延無奈,“寶貝兒快出來,別把自己悶壞了——”
唐漾刷地掀開被子,紅著耳尖,抬腳蹬他:“快滾快滾!”
總感覺蔣大狗剛剛想騙婚,沒安好心!
蔣時延抓起她的手拿到嘴邊親了親,又俯身親親她額角,把唧唧歪歪的小女朋友揉順了毛,這才出去。
“待會兒回來給你帶奶蓋。”蔣時延在玄關一邊穿鞋一邊朝裡喊。
唐漾本來面朝著門玩手機,聽到他說話,格外做作地轉身背朝他。
蔣時延在鏡面反光裡看到,不自覺地勾了唇。
這小脾氣大得……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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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漾在蔣時延面前再怎麽炫耀高興,周一去上班,她一身藏青色褲裝西服穿得幹練,皮膚白皙,妝容精致,表情沉穩而內斂。
上電梯又下電梯,不少同事向她道賀,唐漾從來不說“哪有哪有”“承讓承讓”,她頷首道謝,走路帶風。
之前甘一鳴缺席過,唐漾代理過處長,所以這次人事變動並未對信審處造成太大影響。
快十一點時,秦月摸魚推開唐漾辦公室的門,熟練地從唐漾儲物櫃裡順了一包餐巾紙,走到辦公桌邊,挑眉:“叫爸爸。”
看吧,秦爸爸說她唐漾上,就是她唐漾上。
唐漾把轉椅朝後坐點,笑得放松:“爺爺。”
秦月滿意地正了正對方頭頂的髮夾。
兩人又聊了幾句,秦月臨出門前想到什麽,“對了,”她又走到唐漾身邊來,低聲道,“我姐說魏長秋和甘一鳴正在離婚,不知道手續什麽時候辦好。”
唐漾:“離婚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甘一鳴能拿到什麽。”
魏長秋會賞他一點,還是……
秦月望著唐漾,用嘴型虛虛吐了個四個字。
淨身出戶。
唐漾微微詫異,魏長秋做事這麽徹底?
她和秦月目光在空中交流。
安靜間,門敲三下。
唐漾:“請進。”
范琳琅推開虛掩的門,抱著一堆文件進來:“在聊什麽呢,你們好像聊了挺久。”
“秦副在說倫敦的鬼天氣,”唐漾半開玩笑地轉移話題,接過文件,“這是?”
范琳琅解釋:“信審處這次變動挺大,負責人在動,外面辦公室也走了好幾個又進來好幾個,”范琳琅說,“頂樓秘書室那邊授意下來讓我們搞搞團建,活躍一下氣氛,時間定的這周五。我在網上搜了一下,寫了幾個備選方案出來,您和秦副看看怎麽安排。”
范琳琅和唐漾相處快半年,知道唐漾看方案看得比甘一鳴細,所以她寫出來的方案也比以前寫給甘一鳴的詳備很多。
唐漾和秦月瀏覽預算、時間、具體內容,唐漾又問了其他同事的意見,然後和秦月敲定其中一個。
這次,伴隨唐漾升職變動的還有甘一鳴“終身不得進入銀行業”的先決處分,秦月加入九江專案做輔察工作,以及范琳琅填補唐漾空缺,升到副處。
但比起唐漾之前作為管培生落崗、擔專業和技術方面的責任,范琳琅主要分管的是黨務和辦公室事務這塊。
她在這層樓待了快五年,未婚未育,臨近三十才等來第一次晉升,神色間難掩春風。
范琳琅平常戴的耳釘低調素白,諸如珍珠一類,今天換了紅寶石,整個人氣色提亮不少。
唐漾有注意到。
正事說完後,唐漾很自然地誇:“好看。”
范琳琅順著唐漾視線把頭偏到一旁,她抬手摸著耳釘,猶疑:“真的嗎?”
秦月認可唐漾:“好看。”
秦月到信審處伊始,便和大家顯得格格不入,不是撕破臉皮或者冷戰,而是生長環境的差距。比如其他同事討論存錢買什麽車性價比稍高,秦月拎個包就是一台車,同事們中午點外賣二三十塊,邀請秦月一起,秦月會說自己嘴挑,然後叫悠然居送個下午茶就是一兩千。
范琳琅和秦月一起工作幾年,秦月和她說的話加起來可能沒有秦月和唐漾一天說的多。
這廂聽秦月也誇自己,范琳琅略顯局促地低頭笑,眼裡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
信審處團建搞過不少,但一般在周末,工作日搞團建約等於休息,大家這周好像有了一個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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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上,唐漾定了鬧鍾,七點準時起床。
外面天色還沒亮開,灰蒙蒙的,她坐在梳妝台前戴好項鏈、捯飭那張臉。蔣時延大剌剌地敞著浴袍站旁邊,一邊打哈欠,一邊朝她包裡瘋狂塞東西。
濕巾,零食,現金,雨傘……還有糖。
唐漾無意瞟見,哭笑不得:“我是去團建,去福利院陪小朋友畫畫,又不是去春遊……”
見蔣時延一副“我聽不見聽不見”的無賴模樣,唐漾邊拍臉邊投降:“好好好,你隨便裝,別太多,我背不動。”
知道她背不動,蔣時延挑的都是必要物品。
可全天下都是這樣,小女兒要出門,老父親東挑西揀,還是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寶貝女兒頭頂的蝴蝶結上,跟著一起去。
團建去福利院陪小朋友畫畫,一方面是出於經費考慮,一方面,臨江城福利院在二環城鄉分界處,人少車少空氣好,可以順便踏踏青。
范琳琅前幾天就和福利院做好了溝通。
周五上午,同事們坐大巴車抵達時,差不多九點。
幾幢三層小高樓佇立在半山腰上,樓裡窗簾是柔軟的彩色布料,樓外塗漆乾淨,四周的圍牆倒有些年份,“臨江城福利院”的“城”字少了斜土旁,大門柵欄蓋著一層爬山虎,兩旁地面覆著斑駁白灰。
十幾個小孩排在門口,見來人,整齊劃一地甜喊:“歡迎哥哥姐姐。”
好些同事都沒孩子,頓時被萌到不行。
同事們紛紛拿出給小孩帶的禮物,有同事忘了帶,唐漾也提前安排范琳琅統一買了些。
孩子們稚聲稚氣做完介紹後,唐漾和秦月幾個跟福利院副院長和照顧孩子的阿姨們碰頭——院長在城裡買東西,要下午才回來。這些小孩最大的十三歲,最小的三歲,大多身體殘疾或者有認知障礙。其他小孩在學校讀書,他們就從福利院阿姨那學學認字、畫畫,倒也過得簡單開心。
唐漾轉頭看孩子們,這才注意到孩子們旁邊站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先前沒和大家打招呼,現在也是一言不發。
少年個頭近一米八,一身黑體恤牛仔褲破破爛爛,但不髒,他裸露的左臂上盤著一條蜿蜒的傷疤,右臂紋著誇張又不知姓名的植株。
唐漾打量他時,他一手插兜一手玩著火機,一副索然無味的表情放唐漾中學時代叫非主流。大抵少年那副皮囊著實好看,唐漾腦海裡第一個蹦出來的詞,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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