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秋面色先前難看,此廂,卻斂好了:“你的意思是,他想反水九江?”
“跳槽去一休”這句話魏長秋沒有說出口。
周默沒有背著當事人說壞話的急迫或者目的性。
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淡淡陳述事實:“蔣時延想讓一休轉型的目的很明顯,所以才把《遺珠》系列做得這麽透,紅,正,專。”
周默:“但一休成立不到五年,整個企業文化和運作都是新的。他們很需要老一輩優秀企業家的噸位去鎮場。泛娛樂這塊經濟火爆,一休去年聯名遊戲淨利潤是兩百億,蔣時延又是典型的野路子資本家。”
一休才成立的時候,蔣時延為了請一個視效大牛加入,又是金山銀山,又是程門立雪。這段出現在大牛的自傳裡,很多人飯後笑說,就該他蔣時延起來坐江山。
魏長秋已經猜到後續。
“你直說。”她道。
周默:“我當初來九江,您給我開五倍工資,我簽的終身合同。那個視效大牛去一休,蔣時延開的天價,大牛給了一休自己所有過往周邊的版權。”
周默:“一休《遺珠》在海外口碑平平,娛樂營銷這幾個月也隻捧出來一個王倩倩,他們一向是爆款製造者,”周默頓了頓,接著道,“如果明天熱搜上出現‘九江高層和匯商高層深夜出入私人會所’‘九江高層聚眾吸毒’‘十五個牛奶箱裝一千二百萬現金,九江高層疑似卷入洗錢風波’……”
如果蔣時延給何征開了天價,何征必然也要帶著誠意過去。
最好的,莫過於一個可以屠榜的爆款。
更巧的是,魏長秋剛剛看到蔣時延也在現場,甚至好多娛樂圈的人都在。
程斯然的私人聚會她遇到過幾次,鮮少來這麽齊,所以會不會就是拿聚會當幌子,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何征給的誠意爆點?
今晚,警察要開箱,魏長秋不敢想象開箱後全是現金的後果。
周默平靜說完,她更不能想象這些標題的點擊量,熱度,蝴蝶效應。
匯商高層安危是九江要考慮的方面,另一方面,是九江在售的幾十個樓盤,以及那個潛藏巨多、貸款未下的臨江城商圈。
周默點到為止。
魏長秋也沒開口。
一時間,車內陷入了極其安靜的氛圍。
車身宛如一個立體的桎梏,空氣被牽扯住,完全無法流動。
周默閑散地看了會車窗外飛馳的風景,又望向副駕駛的椅背。
他五官極其周正,說話做事亦然,如他這個人,未雨綢繆,妥帖不漏。
魏長秋注視周默好一會兒,忽然笑開,臉上肉擠成一堆。
“沒你在怎麽化險為夷,”她感歎,“我都有點嫉妒徐姍姍了。”
最好的年齡,被周默愛過。
周默聽到這個名字,後背僵硬。
魏長秋察覺到他的不自然。
幾秒後,周默茫然地轉過頭:“徐姍姍?”似是不認識。
周默注視魏長秋一會,“噢噢”兩聲,他道,“想起來,前女友。”
尤為寡淡的口吻。
他剛剛的異樣好似在反應這個人是誰。
魏長秋狐疑:“不是初戀嗎?”
周默:“不是啊。”
魏長秋:“那?”
周默太了解魏長秋,了解到她發一個音節,他就知道她想要什麽答案。
周默說:“她出身不好,十歲之前一直在福利院,後來被舅舅舅媽接回家,也是寄人籬下,死讀書,高考爆發考去了交大,窮酸的性格,做事畏首畏尾,畏畏縮縮。她大四到匯商A市分行實習,我還在B市分行,異地就分了,再沒聯系過,”周默說完,想了想,“可能是她性子逆來順受的原因,和她在一起那幾個月還挺開心的,適合當家庭主婦的人,好管教。”
從始至終,周默神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周默讀博出來,到匯商年薪百萬,舅舅周自省是頗有名氣的銀行高管,手下經典案例無數。
而那時的徐姍姍呢,女大學生,省吃儉用,身世卑微,前途渺淡。周默方才評價時,語氣裡甚至還有一點階層的優越感——就像一把精巧秀氣的小錘子,恰恰好地敲在魏長秋心坎上,讓她舒服至極。
徐姍姍去年年初出事,周默去年六月過來。九江高層和甘一鳴都說,周默會不會是太愛徐姍姍,圖謀不軌,魏長秋親自面試周默,她直覺,這樣的男人最愛的是自己,典型名校出來的精致利己者。
周默到九江一年多,每一步都很穩,而且他不掩飾野心。他喜歡豪車豪宅,也會和魏長秋送過去的女人發生關系,他能在事業上成為魏長秋左膀,也能在私人生活裡,不發生關系,給予魏長秋想要的、剛好的曖昧和關心。
魏長秋越來越依賴周默,疑雲越來越少。
今天,她神來之筆問了句“徐姍姍”,而周默的回答讓疑雲徹底消散。
前面司機察言觀色地開了一絲窗,待裡面空氣快速換完,又關上。
魏長秋道:“何征那邊注意一下。”
周默頷首:“好。”
魏長秋:“匯商專案你也跟進一下,不能有閃失。”
周默:“是。”
“……”
幾件正事說完,魏長秋忽然聲音緩了些:“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姑娘啊,魏家有好多二十出頭的漂亮小年輕。”
周默被這問題問得一愣,然後面上露出了少有的靦腆:“不太好說。”
魏長秋見狀,心知有戲,嘴上也耐心:“說說,怎麽就不好說了。”
周默似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我喜歡唐漾那種。”
周默眼睫輕闔兩下,“大方,漂亮,”周默用食指敲敲腦袋道,“有靈氣。”
蔣時延和唐漾也是才在一起沒多久啊。
魏長秋詫異:“沒追過?”不像周默的個性。
“她感覺我沒追過,但我準備追過,”周默坦白,“後來因為很小的一件事,就放棄了。”
這件事發生在遇到徐姍姍之前。
八卦似乎是絕大多數女人的通性。
即便魏長秋身居高位,也不例外。
“那為什麽不追了,什麽小事能讓你說放棄就放棄。”她無比感興趣地追問。
到魏長秋身邊後,周默學會了當瞎子、聾子,也學會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比如,魏長秋對甘一鳴混亂的私生活一直是自我麻痹式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說甘一鳴騷擾唐漾的事被捅出來,魏長秋只是想廢掉甘一鳴在匯商的位置,那麽,壓倒甘一鳴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周自省查到甘一鳴給別人買過一套私人訂製的珠寶,甘一鳴把那套珠寶送給了范琳琅,周默沒說,周默只是胡亂杜撰了那套珠寶的喻義,諸如即便身陷囹圄,我亦視你如珍寶,愛意唯給你。魏長秋給甘一鳴金錢,地位,甘一鳴送珠寶說隻愛別人,那她也只能不仁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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