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年輕時是個混子,最喜歡的三件事:打架泡妞喝酒。
兩前者因為人到中年身不由雞,已經從愛好列表裡剔除。唯獨喝酒的習慣保留至今,有時候下班了,不回家,找朋友出去喝酒也是常有的事。
“我想打電話提醒他,讓他別喝太晚,不要開車,坐出租車回家。但我沒聯系到他,你爸手機關機了。後來我打電話給問了一圈平時常與你爸喝酒的幾個朋友,他們說沒見過。你爸手機從來不會關機的。”
養父在國企上班,因為工作的緣故,24小時手機都在待機狀態。
“之後我打電話到你爸上班的單位,他們說”養母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語氣又激動起來:“單位的人說你爸今天根本沒去上班。”
“你說他去哪了?”
“他今天有異常嗎?或者有交代了什麽給你?”李羨魚開始穿衣服,他語氣很平靜,但穿衣的動作很惶急很倉促。
電話那邊安靜下來,養母想了好久:“沒有,就是毫無征兆的,人就失去聯系了。”
“我現在就過來,媽你在家等著。”李羨魚穿好衣服了,下意識的跑到祖奶奶房門口,想敲門,抬手又頓住,想了想,轉身獨自離開。
一門之隔的房間裡,祖奶奶沒睡,換上了絲綢吊帶睡裙,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腦子裡亂糟糟的,耳邊是自己狂亂的心跳,直到此刻,悸動的心還沒有平複下來。
門口傳來的腳步聲驚醒了她,翻身坐起,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直覺告訴她,外面的人是那個喪盡天良的曾孫。
過來道歉?
“別敲門,別敲門”後背倚著牆,祖奶奶心裡碎碎念著。
以那個小畜生的性格,是有這種厚臉皮的。但她沒有,一百二十年的戰魂人生,十八年的大小姐人生,她從未遇到過如此尷尬的時刻,現在隻想靜靜,誰都不相見。
他在門口站了片刻,沒敲門,走了。
祖奶奶松了口氣,默默的回到床邊,把自己砸在床上,絲綢睡裙飄起,兩條白嫩嫩的長腿在燈光下瑩白耀眼。
臭小子怎麽敢跟她說這樣的話。
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想幹嘛。
我可是他祖奶奶啊,他是我大哥的後人,怎麽能跟我說那樣的話。眼裡還有沒有列祖列宗。
那你呢?
腦子裡又浮現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和語氣,祖奶奶心態忽然炸裂,,聽見他房間裡傳來嬉笑聲時,心態炸裂是高爆手雷級的。現在是核彈爆炸級的。
“小畜生,小畜生,小畜生”她咬牙切齒的罵了幾句。
“要換成其他傳人,我早一巴掌打死了。”說完她自己愣住了。
其他傳人敢動這種念頭,她是真的會一巴掌拍死,這點祖奶奶自己很確信,可是為什麽他就是個例外?
然後是長時間的發呆,她在想為什麽,想了很久,沒想明白。
“因為他是獨苗。”祖奶奶說。
獨苗,所以偏愛。
可是,李無相這般大的時候,不也一樣是獨苗嗎。李家一脈單傳,再往前推,第四代傳人的時候也是獨苗啊。那些同父異母的孽種她不承認。
是啊,都是獨苗,為什麽就第六代傳人偏愛了?
“是因為他有趣。”祖奶奶又找到一個理由。
有趣是真的,小畜生比歷代傳人都有趣,這一點祖奶奶自己深有體會。跟他在一起有哭有笑有鬧,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而不是李家的守護神。
倒不是說前幾代傳人和她不親,那不是,前幾代傳人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可正因為如此,在他們心裡,祖奶奶的地位自小就擺好了,是長輩,高高在上。
而他們在祖奶奶眼裡,就是晚輩,長輩是不可能和晚輩成為朋友的。她的孤獨感就來源於此。
到了這一代傳人,情況便不同了,她時常忘記自己長輩的身份。倒是找到了幾分李姌時期的感覺。
“他太慘了,歷代傳人裡就他最慘,朝不保夕的。所以我才偏愛他一些。”
對,就是這樣。
她自我安慰的點點頭,然後,過了幾秒,她也跟李羨魚一樣瘋狂撓頭,“小畜生小畜生小畜生”
晚上十點半,滬市的車流量仍然很大,李羨魚一路超紅燈,實線變道,完全不把交通規則放在眼裡。
雙手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臉色嚴肅。
只是普通的失聯吧,一定是普通的失聯。
老爹沒準是在哪裡喝趴了,手機恰好沒電,所以養母沒聯系上。也有可能是人到中年不服輸,逮隻雞兒狂輸出。
老爹這樣的花炮,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於沒上班,男人嘛,一個月裡總有那麽幾天的。
可是,太巧了
偏偏就在他復活回國期間,他無緣無故失聯了。即便不問元芳,也能看出事有蹊蹺啊。
是有人對我爸出手了嗎。
原因呢?
他只是個普通人,和血裔界無關,這年頭除非是滅族之恨,否則血裔間的鬥爭幾乎都是人死事消,若不是實在恨極了,很少有人會禍及普通人。
李羨魚細數著自己的仇人,仇人太多了,但似乎都不至於對他的一個凡人養父出手。你看,李佩雲恨我吧,他也沒回國來報復我家人。
如果不是仇人,那就是有所圖謀之輩,圖謀什麽?
李羨魚心裡清楚了。
“不對啊,生父的寶物我並不知曉,綁我養父幹什麽?威脅我也沒用啊。這不合理啊。”李羨魚心裡念頭一個個飛快轉著,油門越踩越狠,憑借超強的反應能力,連續不斷超車、漂移。
要不是路上車子多,他能把奧迪a9開成賽車。
“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
直到長大以後才懂得你不容易
求求時光慢些吧不要再讓你變老了
我願用我一切換你歲月長留”
車內音響裡播放著去年很火的《父親》,現在已經是KTV必點神曲之一。
李羨魚聽著糟心,隨手就關了。心說你閉嘴吧,你是品如的音響嗎?
寶澤到養父母家,四十分鍾的路程,他二十分鍾就到了,車子停在樓下,人狂奔著上樓,坐電梯也沒他跑的快。
防盜門半掩著,透出燈光,想來是養母知道他要回來,沒有關門。
“媽,媽?”李羨魚推門而入,喊了兩聲。
養母從客廳的沙發上起身,迎來。
“聯系上我爸了嗎?”李羨魚握住養母的手。
養母搖搖頭,愁容滿面:“還是關機,這死鬼是怎麽回事?白天沒去上班,晚上也不回家,又聯系不上,這是要急死人嗎。”
李羨魚心裡著急,臉上鎮定:“沒事,待會我去看看小區監控。”
他放開養母的手,大步流星的趕往臥室,沒走幾步又折回來,把養母的馬尾給拆了,氣道:“跟你說多少遍了,別扎這樣的頭髮,別扎這樣的頭髮。”
她的頭髮尾端用橡皮筋箍著,搭在左肩。
養母茫然的看著兒子的背影,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發什麽火,一副見了自己的髮型便受了刺激的樣子。
李羨魚進入臥室,乾淨整潔,被褥疊的整整齊齊,不存在激烈抵抗的跡象,當然,若是真的有人想用養父要挾他,養父只怕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他敲了兩下眉心,打開靈眼,一寸寸的仔細觀察著臥室。
他這是在看有沒有異類進入過家裡,血裔的氣息很強烈,養父是今天失聯的,時間上來說氣息還不足以消失。如果有異類進來過,就一定會留下氣息。
氣息這東西是無法抹除的,世上任何生物都有它獨特的氣味,你可以用更濃烈的氣味掩蓋,卻無法把它抹去。
然而不管是臥室還是客廳,都沒有任何異常。家裡沒有血裔光顧過。
“你找什麽呢?”養母問。
“沒事,媽你正常上班就好,我會負責找我爸。”
“你一個小孩子你懂什麽,媽帶你去找小區物業。看看監控去。”養母打電話召喚兒子,並不是依賴他的意思,而是丈夫突然失聯,她肯定要跟兒子說一聲,一家人聚在一起想辦法。
沒良心的女兒還在外地旅遊,她所幸就沒打,遠水解不了近火,沒有意義。等超過二十四小時,可以報案了,她在打電話知會女兒一聲。
“那就一起去。”李羨魚想了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