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李世民的準備工作無非是強己弱敵,所謂的強己主要體現在對士卒的訓練,歷史上李世民甚至在宮內設靶場來激勵士卒,所謂的弱敵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是使突利可汗內附,二是誘鐵勒建國以分突厥之勢。
嗯,基本都被李善說完了。
李淵嘴角帶笑的看著兒子凝神專注的伸出手指在空中緩緩移動,這是李世民進行軍事部署的習慣動作。
其實這一世,蘇定方在賀蘭大敗梁師都之後,李世民就已經開始有所謀劃了,雖然只是個大概的思路,但現在他發現,與李善今日所言,不謀而合!
那當然了,肯定非常合!
李淵索性讓人取來了地圖,李家三個人都是大半輩子在河東、關中,而李善去年涇州一戰後也專門研究過。
李世民試探問:“主力出代州?”
“論距離,理應從延州北上,過榆林直搗腹心。”平陽公主搖頭道:“代州出兵,稍遠了些。”
李淵咳嗽了兩聲,“平陽勿要多言,懷仁應該早有思量。”
“代州。”李善毫不猶豫的說:“其一,代州軍兵強,重騎、輕騎數量冠絕天下,而且後有並州,兵力、民夫均無虞。”
眾人都點頭讚同,的確如此,自李善數年前重建代州軍,以商路網羅大量良駒,又遷居塞外民眾以充實折衝府,數敗突厥,殺的頡利可汗亦喪膽,被譽為天下強軍。
“其二,代國公李藥師當世名將,尚有薛萬鈞、張公瑾、劉世讓多位良將,河東尚有任城王李道宗在後,精兵猛將數不勝數。”
“其三,自武德六年,臣於代州籌設軍屯,代州有別駕張公瑾,並州有長史竇靜,數年後,河東南北兩地當均糧草充足,使大軍出塞,無後顧之憂。”
李世民補充道:“而且朔州多有寨堡,可在出兵之前先行輸糧草入朔州,如此一來,也無虞糧道被斷。”
李世民在戰場上最喜歡乾的就是斷敵軍糧道,王世充、劉黑闥都在這方面吃了大虧。
平陽公主追問道:“還有嗎?”
“有。”李善低聲道:“尚不知突厥內亂何時而止,亦不知突厥內亂以何等局勢而止,從代州出兵,最大的目的在於斷其東西兩路。”
李世民眼睛一亮,伸手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李藥師可率軍西進,再遣偏師越雲州北上,截斷突厥東逃路線。”
“不錯,大軍出塞擊胡,最難的不是交戰,而是難以尋覓敵蹤,一旦不能咬住,那就全盤皆輸。”李善笑道:“誰都不願為飛將軍……”
飛將軍李廣那是歷史上最著名的倒霉蛋,世人打獵要拜李廣,出門遠行是絕對不敢拜李廣的。
呃,在場的四個人至少明面上的身份都與飛將軍李廣相關聯,李廣就是隴西成紀人,李淵在建國之後尊李廣、李敢為先祖,而李善的祖上從塞外回歸自稱是李廣嫡孫李陵的後人。
李世民充耳不聞,手指在地圖上來回比劃,“適才在起居注看到,再從延州、銀州一帶出兵,配合李藥師的主力決戰,若是突厥西竄,自靈州啟程的大軍能截斷逃路。”
李善起個頭,本就是原作者的李世民一點一點的拚接起了……歷史上覆滅東突厥一戰的原貌。
兵分多路,有多有寡,左右兩路封鎖空間,再以李靖所率的代州軍為主力,以偏師沿著清水河直搗腹心為配合,逼迫突厥決戰。
簡而言之,在事先沒有經過排練的情況下,李善、李世民很默契的為李淵描繪出了將來的大捷經過……而沒有玄武門之變,覆滅東突厥很有可能會落到李淵而不是李世民頭上。
“二郎?”李淵笑吟吟道:“懷仁此策如何?”
李世民的眼神略有些複雜,“恭喜父親得此等能臣。”
李淵捋須大笑,“懷仁或可執掌兵部。”
李善不吭聲,以目前朝中的局勢而言,出任兵部尚書真不是什麽好選擇。
至於李淵、李世民接連不斷的讚譽,李善雖然剛開始臉紅,但也很快就平靜下來了……畢竟臉皮厚度是擺在那兒的。
“伯父,小侄尚有一事懇請。”李善小心翼翼的將話題扯開。
“懷仁但說無妨。”
李淵對今天李善的言談非常滿意,一方面是因為能夠釋然,昨日李善不肯附和太子,今日卻私下建言,而且言之有物,顯然是以國事而論,更別說昨日黃昏時候,李世民都已經提前打下伏筆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李善之後描繪的這一切得到了李世民的認可……自天台山一戰之後,李淵對次子李世民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算是之前,他也從來不否認次子在軍事方面的才能。
“趙國公蘇定方在賀蘭大敗梁軍,親自衝陣,身中數箭,如今傷重不起。”李善抬頭看著頭頂的橫梁,“蘇定方與小侄是生死之交,還請陛下憐惜,調其回朝養傷。”
平陽公主都無語了,知道你是在表明心跡,但也太扯淡了點吧,大軍主帥傷重不起,所有人都不知道,但你知道了?
平陽公主在這方面是小白兔,但李世民絕不是,他瞄了眼李淵,笑著道:“趙國公重傷……懷仁消息倒是靈通。”
雖然說蘇定方公認是出自李善門下,但畢竟是一軍主帥,私下與已經回朝的前任主帥書信聯系,還是有些犯忌諱的。
李善咳嗽了聲,“據說……聽說,可能也許……”
李淵忍不住又戟指罵道:“聽誰說的?”
“前些日子來報捷的斥候。”
“好好好,現在朕就命使者去靈州,若蘇定方無傷……”
“父親!”平陽公主打斷道:“懷仁胡言亂語,父親與他計較作甚!”
被女兒打斷,李淵哼了聲沒繼續說下去,隻罵道:“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若是真的傷重,也不怕其母怪責你!”
“謝伯父提點。”李善陪著小心,“下次一定找個好點的理由。”
嘴裡這麽說著,李善心裡卻是一個激靈,蘇定方曾經節製北衙禁軍,執掌宮禁,與李淵見面的次數並不少,或許李淵知道蘇定方的父親已經死了,只有一個寡母。
但李善這種心臟的人難免會多想一些,他努力控制著自己沒有轉頭去看李世民。
為什麽李淵會提到蘇定方的母親呢?
李善不會認為這是李淵隨口一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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