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其實原本是沒有辦壽誕的打算的,她就沒這個習慣,而且李善也不太想辦……前世的他就沒過過所謂的生日。
而且如今朝中整頓兵馬,備戰突厥,這種氛圍也不太適合,但崔十一娘建議還是小規模辦一場,一方面畢竟現在身份不同了,如今的朱氏是魏嗣王太妃,論身份貴重,全天下也只有太子妃在品級上能壓她一頭,而秦王妃以及李淵后宮的妃子也不過只是平級而已。
另一方面反正李善是不會領兵上陣的,以此來表明心跡……雖然有些多余,但也是別人挑不出理的。
最早登門的是李客師的妻子長孫氏,其實她前一天下午就抵達日月潭了,畢竟她知道李家人手不足,沒什麽人操辦,生怕出什麽紕漏。
但沒想到,崔信和張氏至今還沒回家呢,崔信好歹每天還要去長安城上衙,而張氏已經很久沒進過長安城了。
長孫氏帶著長媳范氏、次媳崔氏來幫忙,再加上留在李家的張氏,還有隔壁蘇定方的妻子李氏,以及凌敬的兩個兒媳,布置的很周全。
李善一大早就被指派到門口去迎客,女眷他是不用管的,主要是他自己的友人,以及一些與李家關系密切的晚輩。
長孫氏在後院替朱氏描眉,笑著說:“好福相,也好福氣。”
還沒穿上命婦正裝的朱氏臉上帶著笑容,左邊的桌案上擺著的是裝著九支金翠花鈿,右邊的衣架上掛著的是九章服。
論身份地位,魏嗣王太妃朱氏母憑子貴,已然是天下第一等了,即使是太子妃在品級上要高一等,但在鈿釵禮衣的服飾上也只是與朱氏平級。
等長孫氏親自畫完眉,朱氏拉著她坐下,笑著謝道:“多虧你了。”
雖然出身不凡,但朱氏對這些禮儀並不精通,兒子李善更是一竅不通,兒媳又懷孕,要不是長孫氏與張氏幫忙,還真挺麻煩的。
“畢竟如今朝中備戰突厥,所以登門的賓客不多,你只需坐著受禮就是。”長孫氏叮囑道:“反正來的都是熟客,懷仁那邊……隻恭賀一次,剩下的都讓懷仁去管就是。”
“他也不管。
”朱氏嘿然道:“已經請了王孝卿了。”
王仁表沒被掃地出門之前,一直打理家中庶務,對這些禮儀倒是挺清楚的。
兩個婦人敘話,時而低語幾句,時而一起低笑,長孫氏心中很是感慨,從見到面前這個婦人至今,也不過就五六年光景。
對於太妃的品級地位,長孫氏並沒有多少羨慕,但這個當年被丈夫拋棄的婦人,因為名揚天下的獨子而注定會名留青史,這讓長孫氏頗為感慨。
朱氏與兒子李善不同,交際並不廣,很少參與女眷的聚會,當年在東山寺內還曾經與齊王妃發生過衝突,與其交往的婦人中,關系最好的就是長孫氏了。
長孫氏知道這位好友的剛強,感慨好友坎坷的命運,也欣慰於如今的苦盡甘來,嘴裡說這話,腦海中浮現出當年知道兒子失陷山東時候,貌似剛強堅毅的朱氏眼角偶爾閃現的淚花。
李善這些年一次次的邁過坎坷,攀上高峰,一次次的反敗為勝,絕境逢生,似乎都能成為傳奇,但也只有李客師、長孫氏與李楷從頭到尾知曉他的不易,知曉他曾經面臨如何的險境。
“姑姑來了!”外間傳來雀躍的女聲。
聽出是自己二兒媳崔氏的聲音,長孫氏笑著低低道:“都一男一女了,還似個未出嫁的小娘子。”
“討人喜歡的很。”朱氏卻很喜歡崔氏,起身向外迎,進門的是一個中年婦人。
“嫂嫂。”中年婦人先是與前面的長孫氏打了個招呼,然後向朱氏行禮,“拜見……”
朱氏一把扶住中年婦人,正色道:“半載未見,便已生分至此了嗎?”
中年婦人搖頭道:“此為阿郎。”
這位婦人是李乾佑的妻子崔氏,出身博陵崔氏,是長孫氏二兒媳崔氏的嫡親姑姑,因為長孫氏的關系也與朱氏多有往來。
此番行禮致謝,其間緣由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崔氏的丈夫李乾佑官居原州長史,卻是齊王府的屬官,齊王被廢後,屬官包括太原元謀功臣之一的李思行都沒能保命,李乾佑是其中唯一的一個沒有被斬首被流放的。
滿朝都知道,李乾佑能躲過這一劫,是因為李懷仁在陛下面前為其求情。
見大崔氏非要致謝,朱氏手上不送,使了個眼色,讓小崔氏過來幫忙,將大崔氏扶了起來。
這時候賓客已然盈門,女眷紛紛抵達,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有來頭的,比如李靖的妻子溫氏……李靖南下滅梁,撫平嶺南,其妻一直居住在長安,與朱氏也是有來往的。
還有溫彥博的侄兒溫邦的妻子郭氏,當年頡利可汗放歸三萬漢人,溫邦就在其中,後來又與李善同守顧集鎮,又是李善大婚時候的儐相,其原配是平民,亡於五原郡,溫邦續娶的是同鄉太原郭氏女。
還有同為李善大婚時候儐相的張永的母親長孫氏,趙慈皓的妻子長孫氏……在場的都有三個長孫氏了。
此外竇誕的妻子襄陽公主也來了, 還有如今官居揚州大都督府的應國公的妻子楊氏,後者還帶來了個兩三歲的女童。
在場的賓客,李善未必認得全,但朱氏都是認識的,只有一個人她不認識,是一個神色平靜,獨自站在角落處的中年婦人。
“為外子拜謝。”中年婦人拜倒行禮。
襄陽公主附在朱氏耳邊輕聲道:“是原太子洗馬魏玄成之妻,出身聞喜裴氏。”
朱氏的眼中閃爍著令旁人難解的複雜視線,一旁的大長孫氏有些擔憂,聞喜裴氏,是自己這位好友永遠邁不過的那道坎。
雖然朱氏自己也承認過,李德武狼心狗肺,即使沒有聞喜裴氏,也會有太原王氏、河東薛氏……
關鍵不在於聞喜裴氏,而在於李德武。
但雖然嘴裡這麽說,但被拋棄的朱氏怎麽可能那麽輕易的釋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