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李善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裴世钜應該是去華亭縣收屍的,希望到時候能問問清楚……算了,問清楚又能如何,裴世钜就不會懷疑了?
噢噢,的確不會懷疑,而是確定……這種事,不需要任何證據,只需要動機就足夠了。
李善想了想準備去看看蘇定方,還沒到地方就碰見了腳步匆匆的江國公陳叔達。
“世叔來了。”李善行了一禮,在諸多宰輔中,與自己關系不錯的不止陳叔達一個,但只有陳叔達與自己是君子之交。
“陛下信你愛你,懷仁及時救駕,正可謂君臣相濟。”陳叔達停下腳步,順手扶了把李淵,笑道:“可受傷了?”
“皮肉之傷而已。”李善歎道:“但天台山一戰,朝中諸多重臣均傷重。”
天策府將領傷亡慘重,那是李世民的事,畢竟天策府屬官大都是不在朝中任職的,但朝中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均有傷亡,就在今日早上,被釋放回來的中書舍人范陽郡公盧赤松傷重不治,其子代州錄事參軍事盧承基很快就要棄職,扶棺回鄉守孝了。
三省六部,三省六部,能與三省齊名的六部,是朝政實際的主要執行者,重要性不言而喻,李善主持仁壽宮大小諸事,雖然只是指派,但有的事下面的人還是要稟告的,昨晚死者名單上,六部侍郎級別死了兩個,郎中死了三個,員外郎、主事級別死了十多個!
這也是沒辦法的,當時李淵是已經啟程後遭到梁軍突襲的,重臣還有人護佑,級別低一些的那就是死了老子娘,沒指望了。
最上面一級的重臣宰輔中倒是沒死人,但不帶傷的不多,當時李淵在仁壽宮外被梁兵圍攻時候,身邊重臣都是親自持刀殺敵的。
中書令楊恭仁、中書侍郎宇文士及、溫彥博,門下省的黃門侍郎唐儉這幾日都一直帶傷,再加上門下省侍中裴世钜去收屍了,所以李淵急調中書令封倫、門下侍中陳叔達,隻留了裴寂鎮守長安。
陳叔達雖是陳國宗室子弟,但早年就出仕隋朝,與那些老人關系匪淺,剛才是去探望養傷的楊恭仁、溫彥博。
說起此戰傷亡,李善與陳叔達都暗然神傷。
“今日赴仁壽宮的臣子、將校頗多,關中數州府兵匯集岐州。”陳叔達囑咐道:“陛下授你節製諸軍之權,當謹慎小心。”
“小侄理會。”
陳叔達想起當日李建成的種種舉動,猶豫了會兒低聲問:“據說陛下斥責太子殿下?”
“似有似無……”李善含湖了句,看陳叔達眉頭一皺,苦笑道:“小侄不敢窺探宮禁,但陛下的確不悅。”
“的確不悅……”陳叔達打量了李善會兒,輕聲道:“數年來,懷仁不偏不倚,當有始有終。”
目送陳叔達離開的背影,李善呆立了片刻,有點不太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
這些年來,李善一直秉持著唯忠李淵的政治形象,本就得李淵信重,又有平陽公主為援,再加上這次的救駕大功……在很多人看來,只要李善一直不偏不倚,日後富貴幾乎是板上釘釘的,沒有任何必要去投靠太子或者秦王。
那陳叔達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刻鍾後,高規格的單人病房中,李善揉著眉心不停搖頭,“江國公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此事……”
提前一個時辰就在這兒等著的凌敬也有點費解,
捋須道:“或許與太子在京中舉措有關?” “有可能吧。”李善眨眨眼,“此次太子處事不當,難道想籠絡某?”
“對了,適才在殿中,便是太子意欲舉薦小侄出任行軍總管……還好躲開了。”
“不可能。”凌敬搖頭,頓了頓補充道:“若是太子意欲舉薦而籠絡,不會親自登門請秦王一同覲見。”
“親自登門?”李善嘴巴張大了,還真的不是想籠絡我啊,如果是,肯定會私下舉薦,不可能請李世民一起去。
“會不會是怕你投向秦王?”
“投向秦王?”李善撓了撓下巴,“雖然此次秦王救駕有功,但陛下……至少此時絕無易儲之意。”
“局勢混亂至此。”凌敬歎了口氣,“不過至少天台山一戰,殿下短期內無被驅逐之憂。”
一時間兩人都想不明白,但都確定應該和裴世钜沒關系,因為陳叔達今日才抵達仁壽宮,與裴世钜甚至都沒見面。
凌敬隨即話題一轉,說起了長孫無忌勸李世民暫時罷手的提議……李善暗罵老隱蔽,這貨真不是什麽好東西,玩起權謀倒是把好手。
因為此次天策府受損頗重, 就連李世民本人都帶傷,一時間是難以抽調將領參與到收復三州戰事中的,所以長孫無忌建議按兵不動,如果不複設行軍總管府那就最好了……就讓李淵、李建成父子接手這個爛攤子,等秦王從各地抽調人手,恢復天策府元氣之後再接手戰事。
“難道他就不怕突厥席卷而來,與梁師都合兵一處,飲馬涇渭?”李善嗤笑道:“到那時候,外有大敵,內有紛爭,國破家亡亦尋常!”
凌敬點點頭,“所以玄齡、克明都建言,當即刻複設行軍總管府,穩固防線,抵禦很可能會乘火打劫的突厥,待到八月之後,再行進軍,收復三州。”
“殿下可有人選?”
“殿下有意親自出馬,但只怕東宮阻撓。”凌敬苦笑道:“若是麾下重將領兵,只怕太子也是要塞人進去的。”
李善微微撇嘴,上位者都這個德行,當年李道玄與史萬寶就是個例子。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凌敬確鑿道:“太子親自登門,請殿下一起覲見,提議複設行軍總管府,必有所圖。”
現在的局勢……李善細細一想,實在有點焦頭爛額,本來李淵都已經準備收拾非要奪嫡的李世民了,沒想到梁軍攻佔三州,靈州兵力全軍覆沒,偏偏李世民力戰救駕,而太子拖延出兵時機。
李善心想,估摸著現在李淵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個局面了。
至於自己……李善準備盡早就身上這個膽子卸下,節製諸軍,說起來好聽,但太容易被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