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醒來同她說:“是我纏著四眼叔叔去他家裡頭的,媽媽,四眼叔叔對我很好的,我要吃什麽他就給我買什麽的。”
孩子的判斷這樣簡單,好壞是非,全憑直覺,全憑大人的動作。
但她不一樣,她會思量做的那個人的動機。
莫北和善,她相信。事實上,他們重逢以來,他對她,有一定程度上的克制和守禮,她非草木,當然能夠感受的到。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擔心。她摸不清他的意圖,這教她難以想出一個應對的法子。
莫向晚失眠好多天,都在審視這一問題。然,白日工作繁忙,夜間又失眠,她往往只能在下半夜睡幾個鍾點,次日清晨會現黑眼圈依舊。
這是一種心理壓力,甚至於可說是折磨。她不是沒有想過同莫北直接攤牌,可那樣等於不打自招,這一想,又會縮回原地,保持原狀,繼續掩耳盜鈴。
鄒南說她最近狀態極差。她想不通此事,已有逐漸跌入此境無法自拔之趨勢,到最後只是不想再見他,以免增添煩惱。
想不通此事的,不止是她,還有莫北。
莫北從那一晚開始審視自己的動機。
他想他是想要探詢莫非的身世的。在這個世界上,可能會有一個他的骨肉流離在外,這種想法叫他不安。但不安之中還帶著隱藏著的興奮和喜悅。
莫非是一個相當機靈的孩子,他能體會出他對他的好,喜歡膩住他說話。說的大多是童言童語,對他這樣的大人來說應該是乏味的,但他卻覺得這樣的交流非常有滿足感。
那一日他把莫非帶在身邊吃晚飯,莫非要吃肯德基,他認為這種洋快餐並不利於兒童的健康成長,但是莫非拽著他的手,搖兩下,他的心不得不動搖。
後來吃晚飯時,他把自己大學時在肯德基打工的經驗分享給莫非。
“薯條、雞塊都是用特製的油炸過炸的,用的油是進口的,不過只要過三天,油脂會沉積變質,許多餐廳不及時更換炸油,就像你剛才看到的那樣黑乎乎的。”
莫非馬上就懂了,他把咬了一口的雞翅放下來,對他說:“四眼叔叔,吃這種東西是不是不好的?那麽我以後就不吃了。”
這種傳輸生活經驗,被一個成長中的孩子迅吸收的感覺,好的驚人。尤其莫非這樣的孩子,極有判斷力,能很快明白大人表達的意思。盡管他饞著這種刺激口感的食物。
是莫向晚把他教育的相當通透。
那天早晨,他是仔細聽莫向晚交代莫非在家裡過暑假的事項。
莫向晚是這樣說的:“媽媽走了,你就是家裡的主人,要把好關,水電煤都很需要注意,如果出狀況,不單單是我們家裡的問題,還要麻煩鄰居和房東。我們不可以給別人添麻煩。大媽媽的飯菜做的很好吃,你不可以挑食,這樣會辜負大媽媽的好意,吃完以後要道謝,因為大媽媽特地給你做了飯菜。”
因為他聽著莫向晚這樣教育的莫非,故此,那一晚當他忍不住譏諷了莫向晚之後,會暗罵自己“犯渾”。她對孩子的照料和教育是這麽細意,且還用感恩的心面對別人的幫助。
崔媽媽說起她:“她和老公離婚好幾年了,一個人把孩子還能帶的這麽好又沒耽誤工作,不容易啊!”
莫北聽了進去。他猜測這也許是她的借口,給予莫非一個可為人所信的合法的身份。
他是依舊無法公對公卯對卯的當面去詢問她關於莫非身世的敏感問題。她從過去的草草走到如今的莫向晚,付出有多少?他稍稍計量,便能了解,了解以後更不敢輕舉妄動。
他的動機已經不明了,竟被她的反應攪亂。莫北三十年的人生之中,次有了不敢去做的事情。
是的,的確是不敢。
這樣的結論讓莫北自己都驚訝,他竟然怕冒犯了她。或許真是他欠了她的。
同一棟樓內對門對面的這對男女,繼續相安無事,同時好長一段時間對門不見面。
只是莫北送的早飯一次都沒有少。
莫向晚頭先口上強硬,不過爭一口氣,後來他竟然真的日日都有早飯送到。她先是詫異,後是煩惱,到最後是準備好錢,讓莫非找機會還給他。
莫非的睡覺習慣不知從哪天開始生改變, 竟然日日都能起的比她早,拿好莫北給的早飯就來催她起床。
莫北的聰明之處在於他既沒有登堂入室,也不同她照面,莫非拿的錢也還不出去。他有料準莫向晚非關必要,目前絕不願意與他照面。
只是苦了莫非,天天攥著幾張粉紅票子,對莫北可憐兮兮說:“四眼叔叔,你老討厭的,你不拿我的錢,我就不能做好媽媽交代的事體了。”
他問莫非:“媽媽怪你嗎?”
莫非搖搖頭,心裡想,媽媽倒是真的不怪自己,只是也不肯收錢而已。他又一向對媽媽交代的事情很認真,因此小腦瓜裡十分苦惱。
可莫北說:“那不就結了?這是叔叔請莫非小朋友吃的,叫媽媽不要介意,她是沾了莫非的光。”這話又是他存心說了,雖然是不照面的,他還是會一時沒管牢自己做一些存心去做的“低級”事情。
這話傳到莫向晚那邊,氣得她要命,又不想再跑去敲他的門。他一貫笑嘻嘻,總不見得把鈔票丟到笑面孔上。她是不想把河東獅子做個十足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