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不放開她,用雙手來支撐住她,又細密地吻下去。蜻蜓點水一般的溫柔試探。
她退不開了,連後背靠住的那堵牆都變作溫暖的靠墊,讓她無可回避,無所遁形。她的冰涼手腳,陷入這一片溫暖,只怕再也不願意抽開。
莫向晚是又怕又迷戀,半推又半就。
莫北看著懷裡的她,臉頰上紅暈鮮豔,讓他的吻流連不舍。
他叫她的名字:“向晚。”
她用剩余的力氣答他:“嗯。”
“我們是一家人。”
“什麽?”
“向晚,你太累了,以後能不能把一半責任留給我?”
莫向晚軟軟靠在莫北肩頭,她離心失重的意識回來了。
這個男人說愛她。他在說愛她。
曾幾何時,她以為她不再需要這樣的愛。但是她現在無法立牢,用無限自信再說“我莫向晚,從頭到尾,無懈可擊”。
莫北還說:“你別再對我說你不要我負責的話,這對我不公平。”
她望著這個男人,什麽都不想,僅僅望著他。
他說:“如果你現在還不愛我,沒關系,我等著。”
他這樣說,讓她如何來拒絕?
莫北最後說:“向晚,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非非也需要。”他也望住她,眼眸清澈,如此期待,“你也需要。”
他又吻她,她順從於他的吻。
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帶著萬分的溫柔。
莫向晚在他的唇齒之間呢喃:“莫北,你為什麽要這麽好?”
莫北輕輕笑:“因為做陳世美壓力會很大。”
“莫北,我們以前——”
“以前我們半斤八兩,現在我差你一大截,快跑幾步,一般還是會有趕上你的可能。”
但她說:“我從不幻想,因為我從來沒有好運氣。”
“我也是。”他又親親她的額頭,“現在這個運氣,也要看你能不能給我了。”
他坦陳又執著,激蕩著她的心。讓她的心頭一亮,仿如有一朵白白小小的花骨朵在飄搖,在催促。這感覺既悵惘又不踏實。
莫向晚垂,不敢動,不敢答。
微甜之中有微酸,心頭都震顫,頭腦都轟然。
她不答,莫北就抱著她不動。就此天荒地老,也沒有任何關系。
如他所說,他可以等,她能理解他的心甘情願。
直到有個童稚的聲音說:“爸爸媽媽,你們香過嘴巴是不是已經結婚啦?”
莫非躲在衛生間門後不知道已經看了有多久。
莫向晚這一羞,猛地就掙開了莫北。莫北笑著收手,把兒子牽出來,還問:“爸爸和媽媽結婚,非非開心不開心?”
莫非先覷一眼莫向晚,母親沒有慍色,應當不會生氣。父親問的是他的小小心願,他太高興了,就拍手說:“我總歸開心的嘍!”拉著莫北的手,跑到母親身邊,又拉起母親的手,仰起小臉講,“媽媽,有爸爸的話,你就不會很累了,對不啦?”
兒子的話,又翻起莫向晚心裡的浪頭。莫北抱她吻她的那刻,她心中的浪都能平靜,當時的怕,就是怕浪一靜,她看到這個港灣就會靠上去。
這太軟弱,最近她常常軟弱,還常常傷感。她想要抵抗這種情愫,似有力或無心的,她都覺得自己不像是平時的自己。
莫北看著她,她半靠著他,近著也遠著。說明她還需要消化,才能吸收。他把莫非抱起來,說:“好了好了,快去睡覺。”
但莫非太過興奮,眉飛色舞,手舞足蹈,他大聲又講一句:“爸爸媽媽,你們現在晚上是不是能睡到一起了啊?於雷的爸爸媽媽就睡一張床的,他們家的大房間從來不讓我們同學進去的,那麽以後你們的房間我是不是也不能進去了啊?”
好吧,莫向晚是徹底成為煮熟的蝦子,對住兒子凶:“小孩子又亂講八講。”
莫非鼓鼓嘴,不知道自己哪裡亂講了。
莫北刮一下他的鼻子,抱他回他的小床上睡覺。莫非有半分委屈,問莫北:“爸爸,我哪裡講錯啦?於雷說爸爸媽媽住一間房間是常識呀!我同學的爸爸媽媽都住一間房間的。”
莫北想,這可真不好,雖然她意亂了,但他還是不能亂來。沒想到兒子卻著急要他來一個三級跳,他得糾正。
莫北教育莫非:“家裡的規矩是媽媽定的,我們要按照媽媽的行為規范做事情,知道嗎?”
莫非點點頭,答應父親一起聽媽媽的話。不過他又問:“爸爸,你們都香嘴巴了,媽媽會不會給再生個弟弟妹妹啊?”
莫北一下窒住,兒子思維太早熟太跳躍,他豈止跟不上他的媽媽,他連這個小鬼頭都要跟不上了,他的小主意打的當當響,連弟弟妹妹都考慮到了。
他還考慮到對兒子的生理教育,就嚴肅說道:“光是香嘴巴,媽媽是不會生弟弟妹妹的。”
莫非“哦”一聲,不如莫北願地又問:“那麽怎麽樣才會生弟弟妹妹?”
莫北隻好跟莫向晚一樣板住面孔,對兒子沉聲講:“好了,你可以睡覺了。”
“啪”一下就把他的台燈關掉,只聽莫非咕噥:“沒勁。”
莫北走到客廳時,莫向晚正坐在桌邊,吃他買回來的粥,他就坐到她對面,看著她吃。
她的吃相頂好看,無聲無息,獨自解決食物。
莫北就坐在她對面看著,看到她吃不下去,抬起頭瞪他:“你看什麽?”
莫北說:“我在想,我做的是對的。”
莫向晚仿佛知道他要講什麽,又迅低下頭。
他說:“向晚,我不想再逃避了。如果九年前我們換一種方式相遇,也許就是路人擦肩而過。現在,我隻想待在你身邊,看著你就好了。這不是因為非非,我想你明白。”
莫向晚順著桌布邊的流蘇,絲絲縷縷,亂糟糟的。
“我們別想過去,過去就讓他過去,將來還有老長一段日子。我想看著非非考個重點初中,然後請一個特級教師幫他上奧數課,拿幾個獎,被保送到市重點高中。我再買幾支好股票,存一筆助學款,等到非非高三,他的英語一定不錯了,我會鼓勵他考麻省理工,送他出去鍛煉幾年。這幾年我們大概會比較寂寞,不過可以在國內每年旅遊兩次,看看祖國大好山河,我挺喜歡爬山的。等非非回來以後,大概不需要我這個當爹的塞錢了,他會自己創業,說不定開一個生物科技公司,成為零零後的張朝陽或馬雲。我們呢,就可以花著非非的錢去享福了,我們就去國外旅遊,歐洲、美洲、大洋洲都可以去。等非非結婚了,再回來幫他帶孩子。你生非非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怎麽帶小孩我不拿手,不過以後你幫非非帶孩子的時候,我可以跟在旁邊學一學。”
他說完以後只是微笑。
如此簡短的幾百字,莫向晚幾乎看到了莫非從一個兒童成長為翩翩少年,又成了英俊青年。有個人能和她一起渡過這段漫長歲月。
莫北繼續說:“莫非媽媽,你看這樣好不好?”
這可真好。她想說。
在莫非離開她以後,她的身邊還會有另外一個人陪著。
莫向晚放下了喝粥的湯杓,就這麽片刻,被莫北握住她的手。他們坐在蓋著山水畫桌布的兩邊,本來是相隔千山萬水的,但一伸手,互相就握牢了。
她心底的花骨朵,搖曳著,撓著她的心,把一種沒有升起過的渴望帶了上來。
莫向晚沒有松開自己的手,就讓他握著。就這樣握著,一切的一切,都拋諸腦後,什麽憂什麽愁什麽過去什麽未來,都蕩漾開去。
她眼前坐著這樣一個人,毫不掩飾,也不讓她再避視。
她能夠看到,這隔開的千山萬水路迢迢,她千轉百折之後,埋藏在心中最初的那一簇渴望火花,就要催促著心頭的花苞,綻放。
莫向晚不想松開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