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接過來,見傳真件上密密麻麻所列的都是企業名單,問孫亞琳:“這是什麽?”
“這個是美國財富雜志計劃今年排出的全球500強企業名單,”孫亞琳說道,“讓你看看小日本為什麽這兩年會特別的趾高氣揚。”
聽孫亞琳這麽一說,其他人都有了興趣;肖浩民就坐沈淮的身邊,也湊頭過去看——他雖然好些年不怎麽接觸外文,但還有個底子在,只是名單前四位的企業名,他完全看不懂,問道:“這幾家是什麽企業,英文名好怪……”
“是三菱商事,是三井物產,HU是伊藤忠商事,是住友商事,這四家都是日本綜合商社型的大財團,”肖浩民這些年來都窩在崳山,信息封閉,對世界經濟及超級企業沒有什麽關注,不識得日系企業的英文名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沈淮耐心的跟他略作解釋,但他簡略瀏覽過前兩頁傳真件,感慨道,“這麽看來,全球最大的10家公司,日本就佔了6家,也難道日本人會趾高氣昂啊。”
傳真件有二三十頁,沈淮在開頭兩頁沒找到安田商事,他直接問孫亞琳:“安田財團排多少位……”
“在這邊,”孫亞琳倒是提前做過功課,將傳真件往後翻了兩頁,直接指給沈淮看安田商事的排名。
“安田九五年的總營業收入有六百個億啊,都抵得上淮海全省的工商業總產值了,”沈淮倒吸一口涼氣,感慨道,“我們落後人家,還真是有點遠啊。”
圍桌而坐的眾人,都知道沈淮所說的六百億是美元,不是人民幣,想到淮海省全年的工業商總產值甚至都比不上一家日本企業,想想也真是夠沮喪的。
沈淮將材料丟給坐在他對面的周知白,笑道:“有壓力了吧。”
周知白苦笑道:“你還真是會打擊人心啊,這材料我可以拒絕不看嗎?”
伴隨梅鋼的崛起,鵬悅、渚江建設、鵬海貿易等等,九五年業績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鵬悅的爐料貿易從之前的每月幾百、幾千噸,上升到現在每個月的四萬噸,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進步,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一個大的飛越。
周知白預計鵬悅今年的爐料貿易總額能做到八個億,鵬悅集團也將跨入營收過十億的大企業之列;而且鵬悅除了貿易、酒店等傳統業務,參股渚江投資外,還開始涉及遠洋航運——如果不是看到所謂世界500強企業名單的話,鵬悅有今天這樣的成績足以鼓舞人心,足以叫人自傲。
周知白實在不想去看世界五百強的名單去找不痛快,絕對的差距不是說有雄心就能馬上彌補。
“盲目攀比是不對的,”楊海鵬心態好,笑嘻嘻的把傳真件拿過來,問孫亞琳,“國內有沒有哪家企業進五百強啊?對了,還有長青集團呢,有沒有進五百強啊?”
“有,中國糧油進出口總公司,去年營入大約有一百億美元剛過一點,勉強擠了進去,大概排四百八十幾位,”孫亞琳說道,“長青集團去年的總營收才五十億美元,離上榜還遠著呢。要是沒有業務轉型的決心,長青集團這輩子都不要想進入五百強的行列裡去。”
聽了孫亞琳一個“才”字,肖浩民差點把腰給閃了。
肖浩民除了讀書期間外,人生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崳山,在他看來,不要說五百強了,就是年營收達四百多億人民幣的長青集團也是遙不可及的。
九五年崳山縣工農業總產值也就三十億,一家企業的經濟規模,就抵得上十五六個崳山縣,這樣的企業,不管怎麽說,在肖浩民看來都是需要仰視的。
梅鋼今年的產值能做到多少,二十億還是三十億?梅溪鎮的工業產值近兩年內能不能突破一百億?
在肖浩民看來,梅溪鎮工業總產值要是能在一兩年突破一百億,都可以說是東華有史以來叫人難以置信的一個奇跡了——他可不敢指望更多。
但是,要以全國范圍來衡量,擁有十二億人口的泱泱大國,竟然只有一家企業進入世界五百名之列,而且還是排名最末十幾位——這叫肖浩民又有些難以接受。
中國真就這麽差嗎,這麽落後嗎?
國內的民營企業絕大多數都很弱小,那個不用說,那些個大型國有企業呢?
像淮能集團的母公司東南電力建設,員工十幾萬人,甚至職工總數更大的那些個中央部委企業,看上去那樣的高不可攀,竟然也沒有實力進入世界五百強之列嗎?
“都是外文,我在市鋼多少還能接到一些外文資料,這幾年又都丟了乾淨。”楊海鵬翻了幾頁材料,全英文的資料,叫他看得頭大,又把傳真件還給沈淮。
“你有英文底子,跟周知白到英國多跑兩趟,補回來也快,”沈淮將傳真件接過來,又隨意翻了幾頁,才把材料讓孫亞琳收起來,笑著說道,“其實,我們也不用太沮喪,日本的這幾家財團,都是綜合性的商社,看上去龐然無匹,實際上也是把好些個超大型企業扭合一起,才形成這樣的龐大規模。現在國內其實也在考慮,要不要學習日韓的模式,組建綜合商社模式的央企。真要這麽去做,像電力部把下轄的主要電力資產扭合起來,形成一兩家超大型企業,在資產規模上擠進世界五百強,還是不成問題的。倘若我們把像龐然大物的日系財團肢解開來去分析、有針對性的去尋找我們應該盯住的目標,年產一千六百萬噸鋼的富士製鐵,即使實力要遠強於梅鋼,但也沒有像想象中那麽遙不可及。當然了,我們接下來的目標,還是先要把省鋼騎在跨下……”
“也是,想太多容易沮喪,梅鋼下一步的目標,就是要把省鋼壓在跨下掙扎,”楊海鵬現在心寬體胖,接過沈淮的話,笑了起來說道,“想到這個目標能夠實現,就已經很鼓舞人心。”
“梅鋼下一步的目標,就是直接超過省鋼?”肖浩民詫異的問,“沈縣長說是要近期就會離開崳山,原來只是離開崳山,而不離開東華啊……”
“會不會離開東華,現在還不確定,”沈淮搖頭說道,“也有可能一些人並不想我留在東華,那我也只能離開東華了。”
聽沈淮的話像是打啞謎,肖浩民心裡百般疑惑,卻又不便追問——他知道,他現在所聽到的,可以說是梅鋼系最核心的機密了,要不是他之前下定決心,願意放棄東崳鎮鎮長的職務,到縣裡擔任政府辦主任,他都沒有跟梅鋼系眾人同席的機會。
只是肖浩民心裡暗暗琢磨,梅鋼下一步要怎麽才能把省鋼壓在身下?
省鋼兼組市鋼後,又提出要跟長青集團、富士製鐵聯合建大型電爐鋼項目,產值將有可能直接跨過百億這道檻。
梅鋼要怎樣才能超越省鋼?
沈淮沒有詳細解釋肖浩民心裡的疑惑,側頭問孫亞琳:“胡舒衛帶著專家組到冀河縣把相關材料都確認了一遍。就算不考慮背後的推動力,從國家能源布局來說,晉煤東出南線工程或早或晚都會啟動的。淮能現在就在冀河投資建煤炭轉輸碼頭,是合適的。我要留在黨校上培訓班,跟冀河縣簽框架協議,需要更多重量級人物去撐場面,你是不是陪小姑以及胡舒衛他們走一趟?”
沈淮現在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就能繼續留在東華,但形勢已經如此,有些步子一定要接著走下去。
“我才回梅溪都沒有歇一口氣呢,”孫亞琳皺著眉頭說道,“在冀河那邊建煤炭轉輸碼頭,也是由淮能來主導,我過去是當陪襯,算哪門子重量級人物啊?”
“你還是去一趟吧,我們怎麽也要先把北上的大架式擺出來啊,不然唬不了人,”
沈淮說到這裡,又忍不住手撐住桌子邊緣,跟周知白、褚宜良他們說道:
“這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要是真不能留在東華,那冀河就要成為我們的主戰場了。知白、海鵬、老朱、老禇,你們這次也都過去,跟冀河方面的人多接觸接觸。就算我們能如願,冀河那邊還是有一些優勢資源可以投資、可以合作。你們的眼界要更放開一些,即使將來相當長一段時間,重心要放在東華,但不是說我們就不能嘗試著先走出去。宋鴻軍那邊我也會打電話盯他。”
禇宜良、朱立、周知白他們都點頭答應,這次一起到冀河走一趟。
沈淮看了看手表,見時間已經是很晚,說道:“那今天就這樣吧,我等會兒還要跟紀成熙再通過電話。”
沈淮都這麽說,大家都起身離席,離開尚溪園;沈淮到陳丹的辦公室裡,給紀成熙打電話,告訴他這邊到冀河縣參加經貿洽談的具體人員安排。
淮能集團未來業務發展的重心就是以火力發電為主的能源市場,產業鏈往上遊延伸,自然涉及到煤炭的開發、貿易及運輸環節——只是有限的資金, 怎麽去平衡使用的問題。
沈淮回國後從燕京南下,半道給紀成熙截住,在冀河縣就晉煤東出南線工程以及冀河縣自身臨港工業發展的問題,談了好幾天。
從冀河縣離開,沈淮就直接到江寧,找小姑宋文慧、找東電的高層,談在冀河縣投資建燃煤轉輸碼頭的事情。
淮能集團暫時還很弱小,業務上受東電的直接指導,獨立力不強——不過在宋文慧的推動,東電也是沒有耽擱,直接派人到冀河接觸、考察,計劃由淮能聯合眾信投資、渚江投資、鴻基投資等機構,在冀河出資建設煤炭堆場以及兩座萬噸級海港碼頭。
在相關工程建設完成後,將通過公路運輸與海港轉運相接合的模式,為淮能集團旗下的電廠每年提供四百萬噸的燃煤,也將成為未來晉煤東出南線工程的組成部分。
整個投資,包括收購冀河省火電廠在內,計劃耗資三億人民幣。
在跟冀河縣正式簽署框架協議之後,相關消息就會對外公布。